“九陵王……”
夏夜,晚風中帶著不可剔除的熱氣,蘇夜洵微微垂首,凝眉沉思。
九陵朝,或者九陵王,沒有一個是他所聽說過的,可是卻在一夜之間出現,連奪大宣數城,前幾日傳來戰報又稱,祈卯與八萬將士皆遭其毒手,好在有衣凰和杜遠在,才免其命難。
“哼,本王果然沒有猜錯,突厥當真絕不可能做到作壁上觀,如此大好分一杯羹的時機,他又怎能錯過?”他神色清冷,與這燥熱的天氣截然相反。“派出人去,三天之後給本王帶回九陵朝的消息。”
“是。”曹溪低頭應了一聲,而後稍作猶豫,蘇夜洵側身瞥了他一眼,問道:“裴老的事情,查得如何?”
曹溪道:“裴老一切作息正常,這段時日也未見有任何異樣,所見之人所做之事皆不過是尋常瑣事,並無怪異之處。”
“絲毫都沒有?”
“沒有。”曹溪點了點,突然又似想起了什麼,“對了,裴老似乎對銀川閣的茶酒頗為偏愛,屬下多次看到裴老閑來無事之時,就會到銀川閣去,一坐便是半天時間。”
“銀川閣……”蘇夜洵輕輕念叨了兩遍。
若說起這茲洛城中的茶酒,銀川閣的茶酒並沒有什麼奇特之處,不見絲毫特色。可是裴裘魯是京中出了名的挑剔,眼光頗高,怎會突然對那裏的茶酒鍾愛有加?
“王爺……”見蘇夜洵神色中有疑惑,曹溪小聲問道:“要不要屬下派人守著銀川閣?”
“無須。”蘇夜洵一口否定,眸色微冷,沉吟片刻,道:“明日,你雖本王走一趟銀川閣。”
曹溪不由一驚,道:“王爺要親去?”
“沒錯。”
“是。”
蘇夜洵看了一眼曹溪的背影,神色越來越冷,也越來越沉。
曹溪看不透他心中所想,甚至,他自己都有些不明白自己在想什麼。許多事情正在背離他當初的誌向與抱負,那條原本已經計劃好的路途,已經開始變動。而他明知是誰動搖了他的決心,可他卻不想回去。
他在守著這江山,蘇氏江山,可是,他卻有些看不清,他這是在為誰而守。
九陵王,琅峫王……一個個虎視眈眈,野心勃勃,盯著天朝這壁江山,一個比一個凶狠,一個比一個貪心。
未時七刻,正是一天中最熱之時。
遠遠地便看見裴裘魯大步進了銀川閣,依舊上了二樓,依舊挑了一個僻靜的位子,臨窗而坐。一壺清酒,兩碟小菜,不急不忙,倒也悠閑自在。
二樓臨窗,湖麵上的風掠過湖水吹來,終於不至那麼燥熱。
“王爺……”曹溪看了看眼前這個一襲輕裝的男子,低頭道:“裴老每次來了都會選那個位置,時間久了,此間掌櫃便將那個位置專門空了下來,留裴老所用。”
蘇夜洵微微眯起眼睛,看著裴裘魯的背影,手中杯盞已經端起多時,卻不曾沾一滴。“專門留座?看來,老師是真的很喜歡這裏的茶酒,嗬嗬……”
曹溪提著心,小心地候在一側,偶爾四下裏循望,希望能發現點什麼。
蘇夜洵倒是鎮定淡然,見裴裘魯慢慢品起了小酒,便也跟著喝茶。說實在的,這裏的茶水確不如攬月樓和潤澤樓的好,總覺得有些太澀了,含在嘴裏不夠清爽……
驀地,蘇夜洵手中動作一停,看著裴裘魯的目光驟然一縮,順著他的目光望去——那是對麵的一家普通酒樓,靠著路邊臨窗的位置,坐著一個約莫四十來歲的男人,乍一眼看去,略有些異域模樣,看得蘇夜洵心底咯噔一跳。
“曹溪。”他輕輕喊了一聲,輕的他自己都聽得不甚清楚。
“王爺。”
蘇夜洵沒有說話,隻是朝著對麵的窗子努了努嘴,曹溪順勢看了一眼,頓然一怔,繼而一臉嚴肅道:“是他?”
“你認識?”
“如果屬下沒有記錯的話,之前那個與裴老起了衝突的男人就是他。”
蘇夜洵目光微微一收,不曾移開半點,沉聲問道:“怎麼回事?”
“這事屬下尚未來得及好好跟王爺細說,那日裴老去攬月樓喝茶,正好遇上一個醉漢在與紹駙馬糾纏,那醉漢緊抓著紹駙馬的衣袖不放,道是紹駙馬打翻了他的酒,要紹駙馬賠。”
蘇夜洵不由冷笑,“哼!區區一壺酒水,紹駙馬怎會放在眼裏?”
曹溪點頭道:“屬下也這麼認為,可那醉漢不忍,偏偏說什麼自己的酒水乃是外域好酒,這京都再繁華,卻也買不到。裴老許是看不過,便上前與那醉漢理論,還差點動起手來,還好紹駙馬的隨從及時趕到,將那醉漢扔出了攬月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