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影裏的鳶寂輕聲道,“好,夫人樂意就好。”
閑歌又露齒“哈”了一聲,道,“我還一直沒同你仔細說過唱兒同爾爾,他們倆可真是讓人又愛又恨,久涼總是私下裏叫他們小禍星。”
她啜了口酒,愈發話癆起來,“他倆雖長得一個模子刻出來,可唱兒比較像你,少年老成,卻不大活潑。爾爾同我相類,骨子裏就是個痞子性格。你會不會不喜歡爾爾呢?”
鳶寂的幻影莞爾道,“閑歌同我的孩兒,便是這世間最珍貴的寶貝。”
“那你這個爹爹會寵著他們縱著他們麼?”
“嗯,會。像寵夫人一樣寵我們的孩兒。”
閑歌不再開口,心中平靜道,你早已經連我都不顧了。
她驀然轉身,合手環成圈,一把團住了鳶寂幻影的腰身。似乎這樣,便是她就這麼抱住了他。
似乎這樣,也就足夠她一人天長地久。
她不言,幻影亦無法接了她的言語而出聲,幻影隻能迎合,幻影的溫柔,也是鳶寂存在她心裏的溫柔。
閑歌輕輕歎息,如同在雙臂圍繞間的一團虛無裏尋到了圓滿。雖則她也明白這是自欺欺人,更清楚真的狐狸不可能似這般任由她拿捏欺負。
這一切,不過隻是她自己心中思量編織成的念想,半場鏡花水月一場空。
“阿寂…”
“嗯。”
“阿寂會一直寵著我,為我每日早起蒸糖糕麼?”
“會。”
“阿寂會一直,一直…歡喜著我麼?”
“呆子,當然。”
“那阿寂不會叫別的女子作夫人娘子,不會離了我去娶了另一個青春二八,貌美如花的姑娘麼?”
“這一生一世,也隻得閑歌一人。遊鴛之鴦,吾之閑歌。”
真正的鳶寂狐狸,又怎生會這般三從四德。半場鏡中花,水中月,她卻覺得無比慰藉。
身邊酒壇滑落了下去,閑歌也不施術法阻攔,任由酒壇自高高樹枝跌下,砸得酒汁碎瓷四濺。
伴著不大清脆的破裂聲,閑歌身邊幻影也立時消散不見,隻餘酒香漫起。
一場幻境就此落幕。
閑歌怔了怔,思索半晌,才又從袖間變出另兩壇“醉三生”來。
她曾以為,即使失去所有,她還有一把瘦月,伴著濁酒一杯。現下她才知,那可真他姥姥的是個大幌子。
狐狸沒了,便是什麼都沒了。
今日是鳶寂成親,她也還是要去一趟,即使是自嚐苦果。
是大動幹戈把他搶回來?現下狐狸該不是她的對手才對。又或者千杯喝盡,一笑泯前塵麼…
大抵也隻能如此了,既然他身邊有了另一位,她在三追兩尋被拒絕過後,也隻能遠離,不打擾。
他與其佳人好好過,她好歹還有鳶唱鳶爾…
隻是,閑歌心裏依舊存著半星念想,還是且問了這最後一次罷,斷了念才好。即便是他再次斷然拒絕她,額手稱賀她木閑歌做不到,卻還是能咬著牙給他祝一杯酒的。
她日後再也不要過這慪氣生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