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柳生沉默片刻,緩緩道:“蘇卿與公主,本有師生之誼,此件婚事著實不妥,朕……”
他找到理由,正要斟酌合適的詞句,卻又聽蘇清朗道:“皇上,君無戲言。”
隻此一句,便堵住了梅柳生所有的借口。
梅柳生無言片刻,知道蘇清朗主意已定,然而,他又實在不忍心就此放蘇清朗走,去和別的女人成婚。
於是,最終道:“茲事體大,朕需好好想想,此事改日再議。”
說著,不給蘇清朗反應的機會,便拂袖而去。
禦書房中,梅柳生的滿腔憤怒,終於撒了出來,書本奏折盡數拂落,就連架上的古董瓷器都沒能幸免,被他摔碎一地。
蘇清朗邁步走進,見殿角跪著七八個奴才,全都瑟瑟發抖,不敢勸慰一聲。
剛要靠近梅柳生,忽聽一陣金戈銳鳴聲,梅柳生順手抽出房中的長劍,劍尖抵在了蘇清朗的頸間。
蘇清朗垂眸看了看,隨後又看向梅柳生:“這就是你的仁政?”
命懸一線,他卻毫無畏懼,語氣依舊平靜:“李承嗣,當初我是念你昔日的賢名,以為你會是個好皇帝,才放過了你。”
“我背棄皇上,背棄了自己的誓言,讓你走上皇帝的寶座,不過是想讓你施行仁政,讓南唐的百姓不再處於水深火熱,可是現在,你看看你自己,我放棄一切得到的,你所回報給我的,又是什麼?”
梅柳生被他說得無地自容,卻仍舊握緊了劍柄:“為什麼……”
他蹙起了眉,聲音聽起來有些悲涼:“為什麼要騙我?”
“那你呢?”蘇清朗直視著他,麵容漸漸開始轉寒:“你又為什麼要騙我?”
對上梅柳生的目光,他又道:“太子愚鈍勢弱,根本不會是你的威脅,為何還要殺了他,你可記得,曾經答應過什麼?”
聽到‘太子’二字,梅柳生更加慌張起來,他本打算,過些時日,等朝局穩定了,將李徽媛放出宮,便對蘇清朗說,太子也跟著一起走了,萬萬沒想到,蘇清朗早已知道了這件事。
寶劍當啷一聲掉在地上,他上前一步:“清朗,你聽我說……”
他言辭懇切,像是處死太子這件事,當真讓他如此為難:“我也不想殺他的,可他總是罵我,還說以後有機會,定會卷土重來,殺我為他父皇報仇……清朗,若放在從前,我可能不會跟他計較,可現在,我已是皇帝,說出了那樣的話,我即便想留也留不得他了。”
蘇清朗聞言,冷冷一笑:“死者已矣,我已不想與你再多爭論,要麼答應我的條件,要麼,現在就殺了我。”
見他依舊堅持,梅柳生怒道:“你為什麼一定要走?”
伸手扯過他的手腕,用緊力道:“我李承嗣自認薄情寡義,可我,卻從來沒虧待過你……”
蘇清朗被他抓著,不得不抬頭看他,見梅柳生憤怒怨恨的樣子,唇角扯出一絲嘲諷的笑,緩緩開口道:“我蘇清朗,堂堂八尺男兒,又不是你深宮後院裏的婦人,豈能容你如此侮辱?”
他的話擲地有聲,落在梅柳生的心中,令他陣陣的發冷。
又聽蘇清朗道:“是你給了我希望,可是後來,卻又讓我絕望,李承嗣,我們之間,從一開始便是錯的,既是錯了,就不能一錯再錯,你想留下我麼?那邊殺了我,等我變成了屍體,便哪兒也去不了了。”
梅柳生緊握著他的手腕,滿目痛惜地注視著他,良久,忽然用力向他推了出去,轉過身,怒吼了一聲:“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