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之後,辛傑北常常在不經意間來了又去。
幾乎每次來的時候,身上總是會帶著隱隱的血腥,而他的神色一天比一天飛揚。
時光靜靜流逝,有一天辛傑北突然問:“琴,如果,我是說如果,有一天,我突然不再來了,你,會想念我麼?”他臉上表情嚴峻,心事重重的,目光也不複當初的澄澈。
婉琴不語,害怕迎視他的眼神時會忍不住落淚,急忙轉身進了小屋,回手關了門,背心輕抵著門板,慢慢地滑坐在地上。
辛傑北隔著門板,輕輕說:“我,做了傷教鬼俠。”說完,他沉默了。做了僅次於劍俠的鬼俠,意味著幾乎挑起了整個傷教的重任,意味著不可能和她一起隱逸田園。
兩個人隔著薄薄的一扇門,靜靜地思想,卻是久久地無言。
不知道過了多久,隻聽見辛傑北用低低地聲音說著:“琴,保重了……”
隨後,辛傑北的腳步聲逐漸遠去。
婉琴來不及思考,踉踉蹌蹌奪門而出,開口喊道:“我會想你!”
辛傑北頗感詫異,回首與婉琴相望,竟再次相對無語。
那天,辛傑北沒有回去。一切便似一場美麗而虛幻的夢。夢裏,淡青色的長發在指間糾結,嘴唇折射著一層迷蒙的光彩……
辛傑北整夜做著噩夢,數次驚醒了枕邊的婉琴。辛傑北呢喃著婉琴的名字,豆大的汗珠沁濕了額頭、眉間。
婉琴心裏一顫,原來他也會害怕,他的肩上,究竟是背負著怎樣的壓力?竟然壓得夢裏的他都快喘不過氣來。婉琴不假思索握緊了他的雙手,安撫他漸漸平定,直至安詳入睡。
這一夜,婉琴難以入眠,為什麼自己與辛傑北不是尋常兒女?我們有將來麼?執子之手、與子偕老是何等的奢望,輾轉反側之後,最終隻能無奈地去拒絕思考。
天亮了,天空一直都是陰沉沉的,沒有一絲陽光。
辛傑北一個人走了。他沒有要求婉琴跟他走,就如婉琴沒有要求他留下一樣。
青鳥翔空,風舞斜陽,四個月的時光轉瞬即逝。
黑夜寂寞,思念無邊,故人猶在千裏之外。就在這個令人感傷的暗夜裏,兩個受傷的修靈士闖進了婉琴的山下小築。
婉琴破天荒地手下留情讓他們全部活著走了出去,他輕撫著微微隆起的小腹,心想,自己和辛傑北的手上都沾滿了太多的鮮血,不想讓寶貝將來也走上同樣的血光漫天之路。
言談之中,這兩個少年提到辛傑北,竟是無與倫比的敬重。原來他們竟然是辛傑北的弟子,一個叫秦威,一個叫羅凱溪。婉琴心裏酸澀,不知該替辛傑北高興還是悲哀,她轉身背對著少年,不讓他們看清臉上的表情,問道:“他還好麼?”
“如果好的標準在於是否活著,那麼,他很好。”羅凱溪說。
婉琴笑了,真是個有趣的孩子,回想起他剛進小築時曾流露出幾許詫異,他們竟然是他的弟子,命運總是喜歡在不經意的時候捉弄人麼?“那麼,也請轉告他,我很好。”
“您不打算告訴他這件事?”他斜眼看了一眼婉琴的小腹。
“就算我讓你轉達,你也未必會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