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自習的鈴聲之後是一片喧鬧。

都是些十五六歲的少年,鮮少夜裏還在外麵遊蕩,總有些家長不放心,依然用著各種交通工具,在門外等著孩子放學,不忘問一句“今天晚上做了什麼作業”,“老師有沒有上新課”之類關於學習的話題,換來的也不過是對方不耐煩的應付。

“那我先走了哦!”兮兮坐的是七路車對著窗外提著書包的女生招了招手,作為城區主要公交線路之一,七路的數量相對於寧安的四路車要多很多。

寧安點點頭揮了揮手,四顧的望著周圍的環境,已經有一輛四路車緩緩停在了麵前,女生沒有上車,公車絕塵而去。

對這家裏提出了自己坐車回去的建議時候,因為並不是獨立的個性,一直打著乖乖牌,寧母當時也是一臉的驚訝,看到女兒如此堅持也就莞爾一笑,答應了下來。

因為知道平安每天晚上都要做四路車回家,剛才離開教室的時候,經過三班的門口還看到男生一個人獨自坐在教室裏奮筆疾書,就知道他還沒有離開。

既然之前是平安追的女生,那麼這一世,寧安想,就讓自己來守護這個脆弱的生命與純潔的靈魂好了。

末班車的速度本來就很慢,加上四路車確實比較偏門,諾大個車站空牢牢的隻剩下了寧安一個人,雖然是夏天,夜裏風已微寒,不覺得拉近了衣領生怕凍感冒了。

“咦。”身後熟悉的聲音讓寧安的思緒被固執的停在了某一個介質的四維空間之中,本來應該幾日後的邂逅被刻意的提前了,平安沒想到還有人在車站,笑著說,“同學你也做四路車麼?”

軌跡被寧安故意改變了,抬起頭看到了被昏黃路燈下的光圈所籠罩著的少年說“恩,好像還有一班吧。”

腦海裏翻滾浮現想起十年後的平安,寧安不覺得心裏一陣空蕩,稚氣未脫的表情與蹙眉時候的認真神態,與車禍時候的鮮血和蓋上棺木時候的微笑重疊在了一起,恰如其分。

“唔。”男生看著遠處,人流早就走光了,稀少的車輛從身邊疾馳而過,平安疑惑的眼神看著眼前的女生,“我以為現在隻剩下我一個人了,你怎麼也這麼遲哦。”

“今天第一天就被安排值日了。”寧安隨便編了一個理由搪塞了過去,心理不免苦笑,總不能告訴他自己是刻意留下這樣的理由吧。

“好慘哦,第一天垃圾都比較多一些。”平安信以為真的像寧安投來了同情的眼光,揚起了招牌的笑容伸出了手,“我叫平安,來自高一三班。”

“啊,我叫寧安,一班的。”如此生疏的自我介紹,讓寧安還有些沒有緩過神來,慌亂中伸出手觸碰到了男生骨骼分明的手指上,十年前的第一次握手再次被觸及。

平安笑著點點頭,“我知道你啊,市級作文比賽金獎獲得者吧,我看過你的照片跟名字貼在新生公告欄裏。”

“我也認識你啊,新生動員大會說話的就是你哦。”寧安也毫不客氣的套近乎,兩個人不覺得麵麵相覷,高中的孩子還有些生澀,似乎對這些榮譽被提出來更多的是一些害羞與怯懦,氣氛有些尷尬。

四路車適時的停在了車站,兩個人趕忙互相謙讓著上了車,算是化解了剛才勾勒出的小尷尬。

末班車並沒有太多的乘客,坐了兩站車,廂裏麵便隻剩下寧安與平安兩個人並排坐著。

公車在路上慢慢的顛簸,空蕩蕩的車廂裏一拍拉環隨著車輛的前進來回抖動,燈光割破了公車的輪廓,像是紫外線的掃描器,從一邊掠過到了另一邊,勾勒出兩個人的輪廓,最終消失在了車尾的一端。

平安從書包裏拿出一個MP3,這在當年的那個時代,還是個高科技的產品,寧安記得曾經在百貨大樓的專櫃前駐足很久最後還是選擇了放棄。

“聽歌麼?”男生摘下了一個耳機,遞到了寧安的麵前,詢問的口氣,做出了一起聆聽音符的邀請,“反正還早呢。”

是梁靜茹的新專輯《勇氣》。

從主打歌到《半個月亮》再到《愛你不是兩三天》。車廂裏麵安靜的似乎空氣都被凝結了一般,乳白色的節能燈,照亮了立方體裏並不大的空間,男生跟著音樂哼著,視線看著外麵疾馳而過的攤販商鋪與高樓大廈。

“你這個多少錢哦。”寧安尋找著兩個人的話題,指了指男生手裏的便攜式MP3,按說在這個年代,價格不菲也是必然的,還不忘了補一句,“上次看到好像很貴的樣子。”

男生看了看自己手裏的電子產品,笑著說,“還好吧,幾百塊錢,是考上一中,爸媽送的禮物。”

“哦。”女生符合的應了一聲,記憶裏似乎並不記得男生有過這樣的高科技產品,看樣子反而使自己疏忽了,“你喜歡梁靜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