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扶夕又和賢貴妃說了一會子的話,才起身走出了裏屋。
前廳之中剛剛那些太醫已經不在了,隻剩下了那個當初被沐扶夕留下來的小宮女,守在前廳裏。
那小宮女見沐扶夕走了出來,心有餘悸的顫了顫身子,盡量壓製住自己的害怕給沐扶夕請安:“太子妃金安。”雖然她已經用盡了權利,但說出口的話還是帶著顫音。
沐扶夕笑了笑,倒是也不在意,提著裙子朝著門外走了去,剛邁出門檻,她便是見著那院子裏的梅花樹下,站著一抹白色的身影,滿頭的長發雖以高高的束起,卻仍長可及腰,負手而立,麵對梅花,隨著陣陣微風佛動,花瓣飄零,沾染上了他的衣袍。
沐扶夕慢慢邁下台階,朝著那抹熟悉的身影走去,還沒等她走近,那樹下的紹凡便已然轉身,清寧俊秀的麵龐白皙剔透,一雙溫潤的眸子,靜如止水。
“我以為你走了。”她走到他的身邊,輕輕的道,“這麼冷的天氣,何苦一直等著?”
紹凡勾了勾唇,微笑蕩漾在唇角:“墨王如何了?”
“命是保住了,但是不知道什麼時候會醒來。”沐扶夕歎了口氣,她從來沒有為了自己做的事情而後悔過,但是從墨王的事情開始發生一直現在,她已經無數次的在心裏問自己,是不是自己做錯了什麼。
紹凡攏了攏她的大氅,拉著她的手,朝著馬車走去:“扶夕,若是沒有你,墨王早已被母後處決殺無赦,是你給了他一次活下來的機會,既然做了好人,又何須自責?”
沐扶夕輕輕的扯了扯唇,不予回答,墨王鬧成今日這個樣子,根本不是她的好心,讓墨王有一次活下來的機會,而是皇後的陰狠,讓墨王不知道要在床榻上昏迷多少年。
當然,這話,她不會說出來,她今日已經和紹凡鬧得出了間隙,如果這個時候她若是再將矛頭指向皇後,那麼她和紹凡的關係,將會越來越僵持的。
等在馬車邊上的孫聚,見兩個人走了出來,先是扶著沐扶夕上了馬車,隨後朝著紹凡看了去,他瞥了紹凡好幾眼,最終將到了嘴邊的話,咽了回去。
現在主子的心情都不怎麼好,他這個時候還是別跟著添亂的好,不然到時候惹火燒身了,可沒人幫著他披大氅。
歎了口氣,孫聚撤下了踮腳的板凳,轉身上了馬車,吩咐趕車的小太監:“走吧。”
馬車內,沐扶夕靠在軟榻上看著窗外,紹凡則是將她身上的大氅解了下來,先是細心的蓋在了她的身前,隨後才在她的對麵坐下,拿起了矮幾上的書,輕輕的翻閱了起來。
車廂內難得的安靜,安靜的似乎隻剩下了兩個人的呼吸聲。
隨著馬車路過主宮道,沐扶夕清晰的看見,主宮道兩側的許多寢宮和院落,已經在太監和宮女的忙活下,在原先的白綾上,增加了一道紅綾。
這是元清才有的規矩,曆代先帝駕崩了之後,若是再有新帝登基,那麼就要在宮中喪念的白綾之上,再添加一條紅綾。
轉眼朝著對麵的紹凡掃了去,看著他垂低下去的眉眼,永遠像是幽穀少年那般清新又典雅的氣質,她輕輕的在心裏歎了口氣,從明日開始,她的紹凡,便是萬人之上,無人之下了。
正在看書的紹凡,感覺到了她的目光,微微抬眸,便是對上了她還來不及移開的眼,他淡若一笑,滿含眷戀,似乎剛剛的不愉快,全都是隨風散了去:“小呆瓜,在發什麼呆呢?”
沐扶夕一愣,眼前的他眉目清秀,眼含柔情,似乎她又回到了幾年前那個炎熱的酷夏,她熱的坐在樹根下,看著他一身長袍,立於陽光之下,看著自己曬得大汗淋漓,微笑如初。
她那個時候總是覺得,他的微笑是天底下最美的,每次他勾動唇角的時候,她都忍不住麵如火燒,雙眼呆滯。
然後,他便是直直的朝著自己走來,伸手擦了擦她額頭上的細汗,滿含寵溺輕輕的道:“小呆瓜,怎麼又發呆了?”
那時候,她可以笑著賴在他的懷裏撒嬌,或者可以學著他的模樣,將他的話返還給他,亦或是索性轉過頭佯裝生氣,等著他那總是讓她覺得安心的臂膀,將她摟緊,給她一個清新的擁抱。
但是現在,她知道自己不會再那麼做了,今日的事情,在她的心裏已經敲響了一個警鍾,她若是想要在這個宮中生存,想要繼續安靜的陪伴在紹凡的身邊,便也要學著步步為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