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往那土黃色的銅盆裏扔了一些紙錢,那位年邁的大師才終於慢慢地站起了身子,先是對著沐扶夕彎了下腰身,隨後才笑著道:“老夫名太史。”
沐扶夕瞧著太史先生那從容的笑臉,擰了擰眉,渾身的戒備:“這麼說來,你早就知道本宮的身份是麼?”
太史先生點了點頭:“確實。”
沐扶夕寒氣逼身:“不怕本宮殺你滅口?”
太史先生微笑依舊:“何為怕?”
後退一步,沐扶夕不得不重新打量起麵前的這位老人,他太過淡定了,以至於讓她有些慌了。
看著沐扶夕那滿身防備的樣子,太史先生摸了摸自己的麵頰:“老夫自認畫皮之術無人能敵,卻不想被皇後娘娘一眼看破了天機,如今是皇後娘娘發現了老夫的身份,老夫都不曾害怕,皇後娘娘又為何要畏懼?”
這裏是後宮,沐扶夕既然知道他的身份,害怕的那個人當然是他,不過他從始至終沒有表露出一絲的驚慌,就好像料定了沐扶夕不會揭發他一樣。
沐扶夕搖了搖頭,重新打量起了麵前的太史先生:“你可以易容掉你的五官,但卻掩蓋不掉你的眼睛,而本宮有一個習慣,就是從不記他人的相貌,隻記眼睛。”
他的易容確實天衣無縫,不但是連五官都改變了,就連身體也的形態也更改了不少。
頓了頓,沐扶夕又道:“本宮確實沒有畏懼的理由,更沒必要害怕,本宮慌的,不過是在猜測你背後的那個主子。”
他就算有再大的能耐,也不可能這般巧妙的偽裝進宮,就算他的花言巧語能瞞過太後,可他卻瞞不住那些帶他進宮的侍衛。
她還不太大的時候,他便是馬場的老先生,如今又怎麼會一朝變成了大師?
想來一定有一個人在他的身後幫著他處處逢源才對。
其實這個人,她心裏已經有了衡量,但畢竟沒有聽太史先生親口說出來,她還不敢這麼早下定論。
太史先生根本對她就沒打算隱瞞,雙眸微微一震,忽而笑了:“皇後娘娘果然蕙質蘭心,老夫曾經還詫異,能讓蕭王親口誇讚的人究竟是個什麼能耐,現在看來,皇後娘娘確實值得讓蕭王認同。”
這個女人看待事情的時候,永遠看得是表麵背後的東西,這一點,連他都難免震驚。
還真是蕭王,沐扶夕鬆了口氣,又緊了口氣:“既然是他讓你進宮,那麼你進宮的目的又是什麼?難道隻是為了讓你造謠,秦影兒肚子裏的那個孩子是男孩麼?”
太史先生笑著點了點頭:“老夫前來,確實隻是為了讓太後相信,淑影貴人肚子裏的那個孩子是男孩兒。”
一股極其不好的預感油然而生:“那麼,目的麼?”
沐扶夕很清楚蕭王的脾氣,他絕對不會空穴來風,所有看似無聊的事情,到了那個男人的手裏,就全都變得有利可圖了。
太史先生對視上沐扶夕的眼,轉身再次蹲下了身子:“皇後娘娘既然已經知道了原因,又何必還要再問?”
他說著,再次往那銅盆裏扔起了東西,隻不過這一次並不是紙錢,而是一些上好絲綢的女子衣衫。
沐扶夕看著那燃燒在銅盆之中的衣衫,驀地瞪大了眼睛:“為什麼?”
太史先生揚起了麵頰,對著漆黑的天微微一笑:“今兒是蕭王生母的忌日。”
他說著,猛地收斂起了麵頰上的所有笑容,語氣再不是躇定的穩,而是冰冷的恨:“很久以前的今天,她慘死在了太後的手中,如今太後這般想要扶持淑影貴人肚子裏的孩子,若不讓她體驗一下失去的味道,那個在酒泉之下美麗的人兒,又如何能夠瞑目呢?”
沐扶夕呼吸一窒,愣愣的忘記了眨眼。
蕭王讓太史先生冒充大師進宮,為的不過就是想要給太後營造出一個喜悅的假象,什麼秦影兒懷著的是龍子,什麼這個龍子以後必成大器,不過都是想要讓太後興奮的一個理由罷了。蕭王想要將太後捧上天,然後再親手將她推下來,原來他費盡周折,不過是想要太後體驗一下刻骨失去的滋味。
慢慢攥緊袖子下的雙手,沐扶夕的聲音也跟著冷了下去:“那麼本宮請問太史先生,他打算何時動手?”
既然蕭王想要讓太後失去,那麼他就必定要殺掉秦影兒肚子裏的那個孩子。
太史先生紅了眼眶,不知道是被煙熏的,還是想起了曾經:“皇後娘娘想要推波助瀾?也對,老夫早在之前就已經聽聞,皇後娘娘已經和蕭王聯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