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冷聲道,"嫻妃被靜妃害得中毒,今日皇上去了嫻妃宮裏,自然不會想起靜妃的一絲好處來。"
我坐在梳妝小幾前去掉手指上尖銳又華麗的護甲,"猛虎就是猛虎,即便被關在籠中亦是有尖銳的爪,亦是讓人害怕的。恐怕這猛虎一日不死,一日眾人便都得不到安寧。"
綺煙輕聲笑了笑,"嫻妃固然與靜妃形同死敵,隻是嫻妃於小姐而言亦不知是敵是友。靜妃的父親如今正得皇上重用,靜妃複寵本就是指日可待的事情。機會這樣寶貴,小姐卻甘心拱手他人?"
我抬起頭,發覺綺煙如今愈發心思細膩,將我的心事也看的如此透徹,叫我沒有反駁之地。
我揚唇苦笑,"竟瞞不過你。"
微揚臻首,如墨般的天空上掛著一輪皎月,明亮卻又有幾分淒冷,"綺煙你瞧,月在夜晚給人光亮,本應叫人溫暖,卻偏偏生出清冷之感。我亦是如此,他大婚我本應替他高興,而我卻滿心難過。這份情意,能帶給他的,恐怕也隻有冷寂了罷。"
我久久的望著月,平白生出幾絲醉意,"綺煙,縱使我很明白其中的利害,縱使我知道我許是錯過了一個除去靜妃的機會,但我真的做不到……"
我闔上眼眸,有些燙的淚緩緩滾下來,流過被夜風吹的有幾分微涼的臉頰上,"我真的做不到在他洞房花燭時,我卻在皇上身邊婉轉承恩……許他與淩墨染,或是如月,也是如斯旖旎時光。"
綺煙緩緩走過來,伸出手輕輕撫了撫我的肩,柔聲道,"小姐,綺煙都明白。"
我回過神來,立於軒窗旁,夜風兜頭兜腦的灌進來,神思霎那間變的清醒。這樣的情意,也隻能是春夢一場,待到我醒來時,我便隻能是萬千寵愛的瑤妃了。
明日淩墨染入宮請安,恐怕有我可應付的了。
次日,我早早起身,身上披了一件錦繡雙花團的羅衫,窗外的天色還將明未明,新日卻紅得耀眼,渲染的周圍的天際也是嫣紅的,當真有渺萬裏層雲的情景了。
我靜靜的坐在梳妝小幾前,緩緩的梳著長長的發,並未叫醒任何人。許是很久沒有自己綰發了,手法竟有幾分生疏。
"娘娘?"一個弱弱的聲音傳來,綺微踏著貓步走進來,聲音極小,"娘娘竟醒的這樣早。"
我笑了笑,"綺微,你既起身了便來為我梳一個發髻,我也好久未去拜見太後娘娘了,太後娘娘素愛禮佛,便清淡素淨些吧。"
綺微熟練的梳了一個極好看的平發髻,又拿了些細碎珍珠撒在發間,在發尾處攢了一支素金鑲紅寶步搖。我擇了一身月白色錦繡花舞宮裝,無數瓣紛飛的潔白花瓣繡在長裙上,簡約不失清雅。
綺微已喚了宮女內監起身,一行人便向慈寧宮去。
向來宗親大婚,皆要在次日辰時入宮請安,如此到了慈寧宮還剩下許多時間,不然反倒落下刻意。太後一向待我並不親厚,我才更要謹言慎行。
到了慈寧宮門口,太後身邊的年長宮女靜波姑姑立在門外,見我便福了福身,"瑤妃娘娘安好。隻是如今時日尚早,娘娘便來給太後娘娘請安?"
我溫婉的笑了笑,"姑姑有所不知。自太後娘娘歸宮後,本宮及六宮姐妹都得太後娘娘恩澤照拂,因此請安貴在心意,不拘在什麼時候。"
靜波姑姑笑道,"瑤妃娘娘如此識得大體,真乃堪六宮典範。奴婢這就通傳太後娘娘。"
不多時靜波姑姑便走了出來,"太後娘娘方才起身,叫娘娘進去。"
我隨著靜波姑姑走進慈寧宮,一路景致皆是婉約貴氣,隱隱透著天家氣派。這便正如太後一般,雖不問後宮事卻仍舊叫人望而生畏。
太後著了一身明黃色寢衣,連發也未束,果真是才起身的樣子。
我走上前行了禮,"太後娘娘萬福金安。"
太後接過靜波姑姑遞來的錦緞披肩,淡淡道,"起來吧,瑤妃這麼早便來哀家宮中,恐怕不是請安如此簡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