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座荒廢的宅邸,卻位於帝都鬧市,宅邸內,四方高牆,回廊小徑,到處都爬滿了藤蔓,白日裏繁花似錦,獨自熱鬧,夜裏獨獨隻有夜來香開著,濃鬱的香氣彌漫著荒涼的院落、大殿、閣樓、屋舍,本就荒涼,彌漫著這香氣便平添了一份詭異。
但凡這人去樓空之地總不免會傳出種種奇談來,比如鬼怪作祟,比如妖魔藏身。
近日來,周遭的百姓更是不敢靠近,總能在夜裏聽到低低的抽泣聲,有時候則是大吵大鬧。
這宅邸,是唐府。
此時已是深深夜了,周遭一片寂靜,若是平日,這大門前高高的大紅燈籠定是亮著的,而緊閉的大門必定有把守之人,側門有個老人家守著,總會給偷溜出去花天酒地的少爺們留著門。
他已經在大門前站了很久了,依舊是一身纖塵不染的白衣,三千墨發高束,臉上戴著一個銀白蝶形假麵,負手而立,身子頎長,遠遠望去,根本沒有任何變化。
這是唐府的影少爺啊!
這是七小姐的替身侍衛。
這是從來不會從大門,抑或是側門而入的唐影啊!
隻是,他負在身後的瘦骨嶙峋的手,他隱在麵具下的冷漠的眼,注定了他已經不再是那個溫潤如玉的男子了。
也不知道站了多久,終於是邁出了步子,往那朱紅色的正大門而去。
不過覆掌之間,大門便猛地敞開了,滿園的詭異的香氣撲麵而來,他笑了,唇畔泛起了一絲冷邪的笑。
身影一幻便往留夢閣而去。
唯有這裏,被收拾地幹幹淨淨,還原了原本的樣子,蓮花池子,樓台水榭,垂簾重重。
他往屋頂飛掠而去,如同以往一樣靜靜地坐著,手緩緩伸出,手心出立著一隻五彩千絲紙鳶,影射著月光那麼美輪美奐,同這一雙瘦骨嶙峋的手,一醜一美形成了鮮明的對比,那麼諷刺。
他笑,唇畔的弧度越來越大,輕輕嗬了一聲,“起!”
不僅僅是他手中這五彩千絲紙鳶,而是整個留夢閣四周,無數的紙鳶猶如精靈一般從花叢裏飛出,拖著長長的光尾,漫天飛舞。
“唐夢,你若還在,那該多好啊!”
他淡淡說著,從屋頂上緩緩落了下來。
在這裏,這著重重垂簾之後,終於聽得清楚那低低的抽泣聲了。
她,還在哭。
越往裏走,哭泣聲越是清晰。
閣內,被四重垂簾重重包圍的中央,白素被囚禁在一圈黑光的光圈之中,抱膝而坐,埋頭低低哭泣著。
這真真不像是她白素,怎麼輕易就哭了。
隔著一道黑色的光,他陪著她坐了下來,淡淡道:“素兒,乖,不哭了好嗎?”
她不理睬他絲毫,仍舊抽泣著。
“素兒,你就是唐夢,唐夢就是你,你乖乖在這裏待著,等我把一切處理好了,我們就一直住在這裏,好嗎?”他依舊是好聲好氣地問到。
白素終於是緩緩抬起了頭來,一臉都是淚跡,逼視血影,問到:“司夜呢?司夜怎麼辦?你告訴我司夜怎麼辦?”
“他回不來了,忘了他。”血影淡淡答到,伸手,小心翼翼地替她拂去臉上的淚跡。
白素狠狠打開他那冰涼涼的手,道:“你呢?你能不能也忘記我?”
“可以。”他卻是笑了,“我早已經忘記了白素,我隻要唐夢。”
他願意忘記前世的一切,他隻要唐夢一人,隻要平平凡凡的生活。
為何偏偏讓他想起了這一切,為何偏偏讓他失去了唐夢?
“那你放了我,要不殺了我!”白素厲聲,她真的已經不清楚這個男人到底怎麼了,他到底喜歡的是誰!
“你就是唐夢,乖,再等幾日,我就回來陪你。”血影依舊是那麼淡淡的語氣,卻是那麼執著。
“你瘋了!血影,你瘋了!”白素脫口而出,“我告訴你,唐夢同你有三生三世的緣分,第一世為唐府七小姐,莫名失蹤,第二世便是你的弟子林夕,死於你之手,第三世為你十三王妃!”
血影顯然一怔,卻是隨即仰天大笑了起來,道:“我隻要唐夢一人,這世間隻有一個唐夢,不論幾世輪回,我隻要唐府七小姐唐夢!”
他隻要那個女子,擁有共同的記憶,陪著他一起長大,為他飲下忘情,他一年一年默默守著的女子!
“如果是這樣,她已經死了,她已經徹底離開你了,你又何必執著,我亦不是她,我不過替她多活了六年,你困我於此有何用?”白素反問到,心下隱隱疼著,他不是瘋了,他是癡,這個男人癡地無藥可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