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小生打開後窗戶，縱身一躍，跌落在了豆田裏，茂盛的豆苗被撲倒一大片，嶄新的白布鞋陷進了雨後潮濕鬆軟的泥土裏。
顧不得手掌被劃出的血痕，莫小生索性脫下鞋子提在手上，光著腳丫往豆田的另一端跑去。
黑胖嬸兒見敲門不開，操起靠在牆角的鋤頭就砸，劈裏啪啦的聲音立刻引來樓下賓客的圍觀，喜生爹被人扶著罵罵嚷嚷從樓下上來，看著新房的門被砸個稀巴爛，氣的直發抖，“你……你……你……哎喲……哎喲……作孽哦……”
喜生爹那大嗓門，跑到豆田另一段的莫小生都聽的清清楚楚，這叫聲居然讓她心裏有一絲絲快意。
翻過一座小山丘，莫小生遠遠就看見九孔橋上，一群人對著一個熟悉的身影拉拉扯扯，顧不上那麼多，鞋子扔在一旁的草堆裏，嘴裏不停喊著：“唐卓，唐卓，唐卓……”雙腳也一刻不閑的繼續奔跑著。
拉扯的人群聽見莫小生的叫聲，頓了頓，更是加大了拉扯的力度，最後兩個壯漢索性將唐卓扛起來就跑。
被抗在肩上的唐卓，艱難的喊著莫小生的名字，傳到莫小生耳朵裏的，隻有“走……我……”幾個莫名其妙的字眼。
唐卓被扛走後，橋上孤身立著一名中年女人，靜靜站在原處等待她走近。莫小生見追不上了，失望的垂下頭，想要回頭去找自己的鞋。
“小生。”中年女人開口叫了一聲。
莫小生眼睛被淚迷了眼，遠遠的根本看不清女人的臉，還以為是留下來攔她去路的唐卓家親戚。聽到中年女人的聲音，她才知道是誰，“卓……卓老師？”
“是我，小生你過來，我想跟你談談。”
兩人坐在九孔橋上，莫小生把腳垂在河水裏，十月的河水，還真是涼。
“小生，卓老師知道你是個好姑娘，可是唐卓還有自己的夢想，你不應該阻礙他的前途。”
莫小生冷笑一聲，擺動著雙腳，河麵蕩起了水花。
“我聽你們村的同學說你今天結婚，對象是趙村長的兒子？”卓敏笑了笑，一如往常課堂上的笑容般溫和，但此時在莫小生眼裏，這笑容裏滿滿的都是刺。
“到了合適的年紀就結婚，相夫教子，對方又是趙村長這樣衣食無憂的家庭，對你來說，未嚐不是一件好事……”
“您不知道趙喜生是個弱智嗎？”
莫小生皮笑肉不笑的表情，把卓敏剩下的話給堵了回去，許久不再做聲。
莫小生索性把布鞋撿回來，蹲在河邊仔細的洗了起來。
“卓老師，您不去送送您兒子嗎？”
卓敏有些尷尬的站在原地，進也不是，退也不是，“你……”
“怕我尋短見？”
……
“哈哈哈哈……”看著卓敏後退幾步，繼而大步跑了起來，莫小生大笑起來，直到視線開始模糊……
莫小生蹲在橋洞下，雙手抱著膝蓋，下巴放在膝蓋上，四處張望著這個與某人經常下來躲雨的橋洞，一個白色紙團塞在橋洞上方的小孔裏——那是他們經常在等不到對方的時候，為對方留言的地方。
輕輕展開紙團，唐卓那整潔大氣的字體映入眼簾——
小生
你一定要等我
等我回來
回來娶你
好嗎
想你愛你
唐卓
——
莫小生終於忍不住，哇哇哭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