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一到,那些振災的繕款也沒擱幾日全都一文不少的湧出水麵,這事兒表裏看是結了,可還是人人擔心這會被深究。
好在前些日子刺客的事一鬧,大夥兒也有著事端上台麵,擋在前頭。皇上明兒就要起駕回京了,正在所有人鬆了口氣時,他卻突然把浙江各省的官員全招去了春竹園。
幾盞清茶,一室靜默,人人惶恐著,惟獨正座上的辛俟還是閑散,撥弄著拇指上的扳指,有意無意的撇向眾人,輕緩一句,卻嚇的大夥忙著下跪求饒:“扣押繕款,護駕不力,你們說這哪條罪足夠讓朕把你們一個個往死裏折磨的?”
“皇上恕罪,微臣們惶恐……”
“都起來吧。”隨手一揮,很是體恤的表情:“護駕的事兒,朕也不怪你們,原本特意安排落妃和那刺客唱的這出戲,目的也不在引出你們,而是那群對著朕口蜜腹劍、貌合神離的禦林軍們,以及……那雙躲在暗處的手。”
“皇上英明,落妃娘娘亦是難得一見的巾幗啊……”他們一個一副了然的樣,憑憑點頭,順著替他鋪著台階,讓他堂而皇之的下了。
“這事由著你們說,這法子無疑是替大夥都做了最好的開脫,你們誰要有意見,意圖尋死來著,朕也不攔。”這事他倒一點都不想偽裝,自個兒在替顏落找出路,這法子壓根就不難看出端倪。
關鍵是,他要用這辦法嚇住那些蠢蠢欲動的人,也想讓莨王有苦難言,而這些個官員們為了保命,到時被人問起,自是會一個個表現的自己聰明睿智、勞苦功高,甚至會說這個套他們也有參與……
無意在和他們在這問題多周旋,他突然皺眉,一副難以抉擇的痛苦表情:“隻是關於繕款的事,這事總要察,就算是朕揣著明白裝糊塗,鍾相也不會姑息。所以你們當中啊,總得有個人擔下了,這麼著吧,民心要得,官心也要得啊,明兒朕就走了,趁下午這幾個時辰,你們好好議議,今晚每人給朕上道折子,公推一人,扛下這事,辦了就得了。”
“臣等領旨。”
辛俟睨了眼底下的人,嘴角淡笑,不發一言的起身離開了。
隻留下一幹人等,不斷的相視搖頭,要揣摩聖意當真是件難事啊……
“萬歲爺……您這是?”簡亞琢磨了良久,實在忍不住,抵死都不願相信皇上會是這麼兒戲的人,可那段話……
“看他們狗咬狗,今晚的折子寫的一定都會是同一個人,推中聖意人人都是功臣,就算錯估了一切,法也不責眾嘛,朕也無意要罰他們,隻是叫他們領個教訓就好,下記猛藥,也好給京裏頭的權臣們一個前車之鑒。”正如當日自己所說,這路他隻能慢慢的鋪,急不得。
刹那便雷厲風行,隻會讓敵人提高了警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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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晚的事果然還全都不出辛俟所料,顏落靠著牆,撇著他手中的折子,頗感無奈。這時候被推上這“斬首台”的,定是平日裏出淤泥而不染的,或就是不懂的勾結人心、虛與委實的。
“哥哥,你看……這個是落姐姐教蝶幽繡的,漂亮嗎?”蝶幽開心的奔進門,拿著手中的成品,驕傲的遞給辛俟,也讓始終崩著臉的他終於露出一笑,凝著神接過那方繡帕。
蝶幽轉頭得意的衝著顏落笑,落姐姐教了她一下午,讓她自己在琢磨下,終於學會了,紫燕說很漂亮。
“君已陌遙……”他低頭,讀著,寒意襲身,撇頭睨了眼顏落。
落兒還小,隻知道看樣學樣,模仿著,卻壓根不懂這四個字的真正含義,可他卻懂,懂的心涼,懂的氣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