佑貞十二年。
南楚與西連交界處荒無人煙的官道上,一隊和親人馬正緩緩前行。當先一人,五官端正,眉目俊朗卻又透著剛毅,一張側顏棱角分明。此時,他抬頭看了看頭頂的烈日,又回身望了望長隊正中那一輛華麗的馬車,微微猶豫,還是調轉馬頭輕斥一聲奔向那輛覆蓋著大紅帷幔的馬車。
策馬近前,齊容抱拳躬身施禮道:“公主,我等已離南楚兩日,此地距西連邊城鄴城僅有十幾裏,再有半日便能到達,公主兩日來未曾歇息過,可要先稍作歇息再前往鄴城?”
車簾微動,車內傳出一個清越動聽的聲音;“齊將軍不必了,我沒事,半日還是能堅持的,眼看要到西連,還望齊將軍告知隨行將士再堅持一下,歇息等進了城也不遲,到時必讓大家舒服歇上幾日。”
“多謝公主體諒,那就辛苦公主了,末將這就去告知。”齊容抱拳又是一禮。“辛苦齊將軍。”聲音淡淡不疾不徐,沒有任何起伏,。
入夜,行館內黑寂寂的,大隊人馬已經歇下了,唯有那內院的一盞燈依舊亮著。齊容推門而入,從懷中掏出一個小瓷瓶,遞與背門而立的那道纖影“公主,您要的東西。”
聞得此聲,尹伊蓮才緩緩轉過身來,此時的她未換寢衣,依舊是一身大紅嫁衣,影綽的光線裏映的四壁也染了紅,一室光華隨著她的轉身仿如流動的血色。她的臉色微微蒼白,卻依舊掩蓋不住如畫眉眼間的豔色,懷中抱著個小小的繈褓,繈褓中的嬰兒已經熟睡,呼吸均勻,但是可以明顯的看出這個孩子比普通嬰兒要小很多,膚色蒼白異常近乎透明,稠弱不堪。尹伊蓮的目光從繈褓中緩緩移向齊容手中的瓷瓶,看了半晌,伸手欲接。
“公主!”齊容不由的喚了一聲,手不自覺地往回縮了下。
尹伊蓮抬牟靜靜看著他,眼波微動,眼裏有著絕望,淒苦和絕決“齊容,我別無選擇。”
她別無選擇,從那個情迷意亂的夜晚起,注定她鑄成不可挽回的錯誤,是她的愚蠢,把自己送上了這條不歸路。聽著這絕望而又故作平淡的聲音,齊容渾身一震。
尹伊蓮看了始終躬著身未曾抬頭齊容一眼,伸手拿過了瓷瓶。“你在門外候著,好了我會叫你。”
“是。”齊容抬頭看了一眼又低了頭緩緩退出門外,將門關上。
握著那小小的瓷瓶,她微微有些顫抖,瓷瓶雖小卻是冰涼的,那涼意仿佛順著指尖蔓延至全身,竟令她打了個寒顫,目光落在嬰兒那雖小卻已見精致的臉上,那眉目像極了他,心下一狠拔開了瓷瓶的塞子……
半個時辰後,門被從裏麵打開,未曾聽得一聲嬰兒啼哭的齊容猛然驚醒抬頭。
尹伊蓮將一個布包交給他“越遠越好,不要被人看到你。”
“末將明白。”齊容接過,轉身走了幾步便一越出了牆頭。
轉身重新進了屋內,尹伊蓮將門關好,走到榻前解了束腰隨手扔在一旁,雙手將兩側衣襟隨意一拉一層嫁衣便飄落於地,她並不將它們撿起,任由明豔嶄新的嫁衣委地,一層又一層。退下一身的繁複衣裳,她踏出層層衣衫的圍攏,直徑去換了寢衣。
半靠榻上,目光不自覺的落在那堆大紅色的嫁衣上,怔怔出神。
那個夜晚,身為南楚太子的他又一次夜訪她的寢殿,她自床上看著那個自窗口緩緩走向自己的身影,月光透過開啟的窗欞射入,撒了半室的銀輝,他雖是逆光而來,而她卻能清晰的看到他那俊美無儔的臉,長眉斜飛入鬢,形狀完美的唇角帶著惑人的笑意,一雙眼仿佛成了月華般明亮,連帶著他的整個人都仿若帶著月之光華,那樣的令她移不開眼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