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蕭深呼了一口氣,推開了包間的門。
各色花瓣碾碎成泥,灑到青釉香爐裏,點上小火,不一會兒,馥鬱雋永的香氣緩緩騰空,充溢著整間屋子。那個一開始競價的素袍男子腰身筆直,沉默地立在一側。一個青鬆般的寶藍色身影麵朝著窗,微微出神。
穆蕭低下頭,說道:“夕顏見過沈公子。”
沈若川緩緩轉過身來,略有所思地看了眼前的女子一眼,說道:“夕顏姑娘不必客套,在下這裏沒那麼多規矩。”
穆蕭聽聞這話抬起頭來,正好對上沈若川那雙深邃的墨黑眸子,心中一怔,驀地又低下頭。這個男人的眼神看起來溫柔無害,可實際上透著一股子說不清的犀利。
“夕顏姑娘今天可謂是豔壓群芳。”
“承蒙公子的抬愛,但夕顏在月風樓裏不過中庸之姿,今天隻是比其他姐妹多了幾分運氣,怎敢說是豔壓群芳呢?公子過譽了。”
“夕顏姑娘不禁是色藝雙絕,而且為人謙恭有禮,今日的花魁果真是當之無愧。沒想到才不過一年光景,月風閣竟多了你這樣的人物,素娘也算是慧眼識英才了。”
沈若川緊接著話鋒一轉,半是有心,半是無意地問道:“今日為姑娘伴奏的樂師技藝高超,卻是真人不露麵,不知是哪位高人?”
“正是我們月風閣的樂師——雲遺。”穆蕭不知沈若川何意,隻得著實回答。
“哦?”沈若川隨意答道,“聽聞這位雲樂師性子極其古怪,鮮少露麵,更不用提為人伴奏了。今日他竟願意為姑娘一出深居,想必姑娘與雲樂師的交情匪淺了?”
“夕顏與雲樂師倒是經常在一起切磋琴藝,不過是因為雲樂師為人寬宏,看夕顏資質愚鈍,慷慨指點一二罷了,怎談的上交情一說?”穆蕭莫名地覺得此時說真話並非明智之舉,於是避重就輕地說了幾句。
“雲樂師肯指點姑娘,自是看姑娘頗有慧根,”沈若川溫和地笑了,“在下傾慕雲樂師已久,卻無緣得見,也算是一件憾事。”
他頓了頓,又接著說道:“不過,話說回來,在下倒覺得雲樂師和天下第一樂師雲玄重有幾分相像,都是不喜俗事的人。”
“雲遺的性子隨心灑脫,不拘一格,而雲玄重樂師卻是這世上少有的絕妙高人,怎可同日而語?”穆蕭的臉上雖然一派平和,心裏卻是又好笑又無奈。雲玄重,誰說世人都參不透你的身份,眼前不就有一個嗎?
“姑娘所言有理,就不說年齡,但看性格,兩人就是大大的不同,倒是若川神思恍惚了。”沈若川淡淡地笑了笑。
穆蕭點了點頭,心中驀地鬆了口氣。
“姑娘今日那首《數字歌》當真是驚豔四座,不過在下有一點不明白,姑娘不過豆蔻之年,正是人生好時光,是如何體會出這詩中的愁緒的?”
“夕顏幼時也胡亂地讀過幾本書,末了卻隻對過去的那些個妙人妙事有興趣。卓文君與司馬相如的故事曆來為世人傳誦,一曲《鳳求凰》更是天下皆知。”
“夕顏心下認為,卓文君是百年難得一見的奇女子,多情而又剛烈。這天底下麵對負心人還能心底沉靜,行事自若的女子,除了清絕的卓文君,還有幾個?她僅以一曲《數字歌》加《白頭吟》就讓司馬相如幡然悔悟,從此真正地白頭偕老。夕顏不過感念這般至情至性的女子才唱的此曲,並無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