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閑言(1 / 2)

接下來的好幾天,穆蕭都沒有再見到那個寶藍色的身影。也不能這樣說吧,比如每天用膳的時候,每次趕去廳堂的時候,候在飯桌邊的丫鬟就會告訴她,主上已經用過膳先回房了,主上事務繁忙讓人把飯菜端進房裏了,主上今日不回來用膳了……偶爾有兩次正巧遇上,沈若川一見到她就跟見了鬼似的,三兩下扒完了飯,打哈哈地說了句慢用,立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逃之夭夭,讓穆蕭著實哭笑不得。這到底是誰該躲著誰?怎麼反而倒過來了?

不過,每天青沅都陪著她說說話,解解悶,過得倒也悠閑。從詩詞歌賦到人文地理,從浩瀚漠北到煙雨江南,從童年樂事到人生百味,兩人越聊越投機,最後竟驚奇地發現兩個人都喜歡西晉潘嶽的悼亡詞。潘嶽,表字安仁,小字檀奴,即大名鼎鼎的潘安是也!魏晉屈指可數的俊逸名士之一,絕代的風流人物,斐然成章,任情縱性。這樣的妙人,卻是個大大的情癡。自結發妻子早逝之後,他黯然銷魂,人生末年都在追憶舊時情懷中度過,做悼亡詩三首。春夏秋冬,人世變換,字字句句道的都是剪不斷的思念。

“‘撫衿長歎息,不覺涕沾胸。沾胸安能已,悲懷從中起’,當真是檀郎玉貌真性情,”當時,青沅歎了口氣,道:“有時我在想,一定不能讓文珂走在我麵前,那樣我對這世上再戀無可戀,定要隨了他去。可倘若我先他一步而去,萬一讓他如潘嶽一般牽腸掛肚,痛不欲生,人生剩下的光陰都付與悼念舊年華,那我倒寧願自己遭這份罪,也不願他受半點苦。隻是這世上的事,誰能說得清,又是誰能做得了主的?”

穆蕭聽得此言,悵然若失,隨後振作精神道:“你們還這麼年輕,想這些做什麼?珍惜韶華才是當前要做的事,莫負了這大好光陰。”

青沅笑了笑,搖搖頭:“人終有一死,有些事情始終是要麵對的。但我已經想好,無論怎樣,此生與文珂不離不棄,生死相隨。”

穆蕭無言作答,是啊!不離不棄,麵對這樣為愛死心塌地的女子,還有什麼好說呢?隻怕是鐵血男兒都比不上她的這份柔情俠骨吧!

青沅施施然一笑:“我看夕顏和主上也定會白頭偕老。”

“胡說什麼?”穆蕭的臉頓時燒了起來,慌忙辯道,“我和他有哪門子關係,不過萍水相逢而已。”

青沅也不追問下去,隻是抿著嘴笑道:“我倒是從未看走眼過,這次倒是說不得了。”穆蕭立馬嗔了她幾句,兩人嘻嘻哈哈鬧個沒完起來。

隻是心底深處的那種酸澀與傷痛又被挖了出來。白頭偕老。曾經想和一個人這樣,“死生契闊,與子成說。執子之手,與子偕老。”清風明月,林間小屋,閑雲野鶴,我自有我真性情,多麼愜意瀟灑的生活!隻是時光荏苒,歲月變遷,那人已不在燈火闌珊處,這樣的未來也就從生活的軌道裏一下子抽離了出去,連痕跡也沒留下。

說是過的悠閑,卻也有不順心的時候。偶爾無意中瞥見擱在一旁的那件外衣的時候,她心裏還是有種說不上來的氣,是心煩,是焦慮,亦或是其它的什麼,不得而知。有一次穿過走廊的時候,聽到兩個打掃園子的丫鬟正在議論著什麼,“月風閣”、“夕顏”、“主上”這樣的字眼,腳步不自覺地慢了下來。

“我看,這次咱們府是要辦喜事了。”

“這話怎麼說的?”

“你沒瞧見主上對那個夕顏姑娘可上心了,怕是過不了多久,我們就得改口叫她夫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