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著劍離她的胸口越來越近,卻反倒坦然起來,嘴角不自覺地揚起,生亦何歡,死亦何懼?
鏗鏘一聲,一個明晃晃的東西與侵襲而來的利器相碰,停留在穆蕭的眼前。“啪”的一聲,橈手被反彈了回去,踉蹌地退了好幾步。還沒等穆蕭看清來人的時候,“咣當”一聲,劍落地,一陣風掠過她的身邊,伴著一聲痛心的呼喊:“青沅……”
驀然回頭,看見文珂將青沅一把攬在懷中,身子止不住地顫抖著,那個平日裏淡定自若的男子不複存在,他定定地望著懷裏的人兒,眼裏除了她,再無他物。青沅的麵色蒼白地就像一張薄紙,眼睛卻突然亮了起來,嘴角卻始終掛著一絲笑意。
那個橈手氣急敗壞地再次衝上去,還未靠近他們身前,就被突然出現的顔真攔截在半路上,來人招招狠毒,氣勢洶洶,顔真卻不慌不忙,慢騰騰地與他周旋起來。文珂顧不了其他,倏地抱起青沅,沉聲道:“我帶你去找大夫……”
青沅卻抓住文珂的胳膊,緩緩地搖了搖頭,堅決地說道:“不要,我有話現在就想對你說,我怕撐不到那時候……”
文珂的手臂緊了緊,聲音帶著絲絲顫意:“青沅,你在說什麼?你不會有事的……”
穆蕭衝上前,看著奄奄一息的青沅,心猶如被刀子割開了似地疼痛,一把捉住她的手,死命地搖著頭,哽聲道:“青沅,你不要說這種話,你一定會沒事的……”
青沅對著穆蕭強擠出一絲笑容,反手覆上她的,輕拍了一下,緩緩地點了點頭。穆蕭的眼裏有晶瑩的東西在不停地打轉,她慌忙別過臉去,向後退了幾步,不想讓青沅看見她的狼狽與局促。
遠處,有個淡到沒有一絲感情的聲音幽幽傳來:“顔真,速戰速決,然後去城東請大夫過來!”
顔真的身形一閃而過,當他躍上屋頂的時候,那個橈手已經滿臉難以置信地倒在血泊中,瞪大了眼,望著天空。
青沅重重地咳了一聲,雙手慢慢抬起,環到文珂的身後,臉埋進了他的懷裏,一股淡淡的體香撲鼻而來,頭有隱隱的痛,但盡量不去想它,她的聲音斷斷續續的:“文珂……”
“我在這裏,青沅……”
“文珂,跟我在一起,你有沒有後悔過?”
文珂捋了捋青沅淩亂的發絲,嘴角苦澀地微微上挑:“傻瓜,怎麼會?我從來沒有想過我會後悔……”
青沅笑了,眼裏眉間都帶著笑意,卻讓看見的人都感到一種莫名的心疼。“文珂,你知道嗎?我有時在想,我青沅何德何能,有生之年竟能遇見你,足矣……”她突然抑製不住地咳嗽起來,臉色也越發地蒼白。文珂慌張地拍著她的背,這個平日裏淡定自若的男子如今竟無半分鎮靜,像是一隻害怕失去翅膀的大雁。
穆蕭低聲抽咽起來,突然恨極了自己的無用。若是自己並非一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子,若是識得些武功,也許青沅就不會受傷。明明知道這種假設在現實麵前顯得那麼蒼白無力,但這種想法卻仿佛在她心中紮了根似的,揮散不去,而她內心的罪惡感越發強烈,壓得她喘不過氣來。
一雙溫熱的手將她的身子扳了過去,穆蕭滿臉淚痕,抬眼望向那人。瘦削俊逸的臉龐,眼裏深邃的暗湧讓人難以辨清,一襲寶藍色的袍子,卻因為是黑夜的緣故,顏色愈發深了起來。
穆蕭怔怔地盯著他,唇角突然微微上翹,笑出了聲。她仿佛是那麼地開懷,以至於笑得眼淚都出來了。那笑聲又是那麼地刺耳尖銳,像是一下子就能夠穿透人心似的。沈若川的心裏突然泛上了一絲無因可循的痛楚,攬過她的肩頭,讓她靠在自己的身上,深深地歎了口氣,道:“你這又是何苦……”穆蕭的頭靠在他的胸前,心底像是突然開了一個堤口,委屈與無奈一瞬間全都奔湧而出。傾瀉過後,她沉默不語地轉過身去,望著文珂和青沅,微微出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