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交鋒(1 / 2)

穆蕭感覺到身邊玩得正起勁的符錦突然安靜了下來。

“噠噠噠”,輕輕碎碎的腳步聲,卻是每一步都似踏在了她的心上,像是有一隻大手緊緊攥著脖頸一樣,讓她痛苦地喘不過氣來。

流光溢彩,華燈爍爍下,那個半生沉浮,與她最終擦肩而過的人緩緩步入了廳堂。

一襲白色窄袖襦衫,肌如凝脂,眉目如畫,淺金色的長發猶如滑膩的綢緞一般微微揚起,額頭的劉海宛若拂柳,深藍色的眼眸深邃不見底,沉穩安靜的氣息散開來,讓穆蕭竟有了一恍然的錯覺,眼前這個長身玉立的男子,依稀仍是當時陌上少年模樣。

他嘴角噙著淺淺的笑意,向迎上前的苻詵微微鞠躬,又隨意談笑了幾句,便向席位走去。

她靜靜地坐在原地,卻像是呆在陰暗潮濕的角落裏,四周一片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當中,唯獨那個身姿挺拔,麵容俊秀的男子立於一道光束之中,一顰一笑,好似光霞萬丈,讓人移不開視線。

她看著他風姿翩翩,步履輕盈,從她的席位前走過,連頭都沒偏一下。突然為自己心底忐忑的想法而感到可笑,他如今雖然失了大燕中山王的身份,可儼然又成為這深深秦宮裏的紅人。他仍是受萬人膜拜的達官顯貴,而她呢,微不足道的螻蟻罷了,今時今地,她已經不能再麵對他了,又何以奢求他的側頭轉眸?

慕容衝向太子等眾位皇親國戚行禮後,正欲落座,隻聽一個冷冷的聲音響起:“外族異類,怎能與我等同席而坐?詵弟,你怎麼把外人也請了來?”

穆蕭回過神,循著聲音響起的方向望去,竟是那個陰鬱詭譎的二皇子——苻丕,此時他黑著一張臉,眉毛擰成了一條線,充滿敵意地盯著慕容衝。

慕容衝沒說什麼,神色淡然,靜立在原地,可苻詵卻冷靜地開口道:“二哥,慕容大人是我請來的客人,並無什麼內外之分。這些年來,父皇一直在提倡摒棄排異的思想,而是做到同為一家,不論是氐族秦人,還是外族人,都一視同仁,每年的春宴上,更是做到了同歡共樂。這樣說來,我們做臣子的也理應效仿才對。”

苻丕皺了皺眉,不依不饒地道:“但慕容一族多為詭譎暴虐之人,而尤以慕容俊這一脈為甚。此人乃是慕容俊的遺腹子,生就一副妖人模樣,竟比女人還多了幾分豔相,以致媚惑父皇,蒙蔽了他的雙眼。此等妖人,哪裏配得與我等正統皇族同席而坐?”

慕容衝的身子突然劇烈地顫了顫,但又立即定住,沉默不語。眾人惶恐萬分,卻都是大氣也不敢出一聲,唯恐這個深不可測的二皇子把火燒到自己頭上。

穆蕭的心像是被刀子剮過一樣,鑽心地痛。她望著他俯首不語的樣子,酸澀與無奈一股接著一股地從心底最深處往上湧出來。原來,這就是他現在的生活嗎?鮮豔糖衣包裹的顯要浮華下卻隱藏著如此屈辱醜陋的卑微嗎?

苻丕說的這番話如此不留情麵,本不該是能放在台麵上的事。但宮裏的這些個主子,哪個不是高高在上,自恃為天之驕子,怎會把慕容衝這樣一個亡國之奴放在眼裏?縱使苻堅再怎麼護他,若是想,他們照樣可以在背後挑他的刺,找他的麻煩。這不是第一次有人這麼說,也不會是最後一次。那麼,這幾百個日日夜夜,他是怎麼捱過來的?

穆蕭閉上眼,不忍再想,可不知不覺中淚水已經湧了上來。

苻詵的臉上帶著隱隱的薄怒,正欲發作,卻聽得一人拍案而起道:“二哥哥,你怎麼能這麼說話?”

眾人大驚,卻見符錦怒氣衝衝地站了起來,撇了撇嘴角,大喊道:“詵哥哥都說了,同化異族是父皇的意思,你非要在這裏拉東扯西,一個勁地挑衝哥哥的刺。本來辦宴會是想讓大家湊在一起好好高興一下,結果這麼一來,詵哥哥的好心都被你給浪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