緩緩將手抬起來,沈雨絨身子往後靠在椅背上,抱手環胸,眼神平靜地看著韓隋遠。
“六年都過去了,韓少,像你這麼寬宏大量的人,有必要還緊緊抓著不放嗎?”
韓隋遠的眸子倏然一冷,她故意用了寬宏大量四個字,若是他還是深究,反倒是顯得太小氣了。
韓隋遠的話還沒出口,沈雨絨抬起下巴,繼續補充。
“再說,當年的婚約,韓少和我,都是逼不得已的。既然我們之間沒有感情,強行結婚,想必韓少也一定會覺得痛苦的吧。我逃婚,不過是給彼此一個台階下罷了。”
消失六年,就這麼輕描淡寫的一句話帶過?!
一股火從心底竄上來,韓隋遠一把揪住了沈雨絨的衣領,死死地盯著她,眼眸裏閃著嗜血的光,咬牙吼道:“你知道......”
你知道這六年來,我一直在找你,就差掘地三尺,也沒打算放棄過!
你知道這六年來,我的夢裏總會有一個影子出現,即使模糊,但我也能很肯定那就是你!
你知道這六年來,奶奶每每發病,我都好後悔,當時沒有把你捆起來,完成婚禮!
你知道......
可是,她都不知道,她什麼都不知道!
韓隋遠不禁為自己的動怒感到可笑,眼前的人,即使被這樣狠狠揪著衣領,也全然是一副無所畏懼的模樣。六年,一直耿耿於懷的,始終隻有自己而已,真是可笑!
他,韓隋遠,從來就沒有走進過她沈雨絨的心裏去過。
六年前,沒有,現在,更不會有。
頹然鬆手,韓隋遠垂下眼簾,扇子一般的睫毛蓋住眼底一閃而過的失落,他緩緩起身,薄唇微抿,後麵的話到底是沒說出來。
腳尖觸到門口,清靈的聲音從身後響起。
“怎麼,韓少,不是討說法麼,這是不打算追究了的意思嗎?”
微微側目,韓隋遠到底是沒有轉過身來,薄唇微啟,不含任何感情波動的話,從他的唇間發出來。
“不必了,剛剛那一巴掌,已經幫我討回來了。無關緊要的人,我也沒必要緊抓著不放手。沈雨絨,你說得對,如果當時就那樣跟你結婚了,這六年來,我一定會過的很痛苦。”
話音隨著腳步聲走遠,沈雨絨怔了怔,整個身子一下子被抽幹力氣,癱軟在椅子上。
撫上右臉,還是會覺得火辣辣的痛,密密麻麻從心底傳來。沈雨絨一時也分不清,這疼痛到底是因為那一巴掌,還是剛剛韓隋遠的那一番話。
無關緊要的人......
嗬.......
沈雨絨苦笑,在他心裏,自己隻不過是無關緊要的人罷了,還有什麼好期待的呢?
半晌,沈雨絨抬頭,目光落在韓李芳的病曆上,眉頭緊蹙,臉上的表情也立刻變得嚴肅。
奶奶的病情決不允許再耽擱下去了,必須要好好想個最周全的治療方案才行!
病床前,韓隋遠雙手撐在膝蓋上,十指合攏抵著額頭。這幾天為了奶奶的事,他已經兩天兩夜沒敢合過眼了,隻好趁著這會小眯一下。
“雨......絨......雨絨......”斷斷續續的呢喃聲,從韓李芳的嘴角發出來。
渾身一顫,韓隋遠猛然睜開眼睛,整個人撲在床頭,雙手鉗住韓李芳,焦急地低聲呼喚著:“奶奶!奶奶......”
韓李芳微微睜開眼睛,迷迷懵懵的看著韓隋遠。
心裏一喜,韓隋遠一下子激動起來,嘴角帶笑,紅著眼眶,急急的喊:“奶奶你終於醒了!太好了,奶奶!”
韓李芳看了他好一會兒,眼神依舊是迷糊的,疑惑地問他:“你是......?”
韓隋遠一怔,臉上興奮地表情瞬間被擔憂替代,他瞪大眼睛,湊得更近一些,緊緊盯著韓李芳,急切的說:“奶奶,我是阿遠啊,我是您孫子啊,您......您不記得我了嗎?”
“哦,阿遠啊。”韓李芳緩過神來,看過來的眼神不再陌生,緩緩叫出了韓隋遠的名字。
笑意再次湧上來,韓隋遠長長鬆了一口氣:“對呀,我是阿遠,奶奶您還記得我?”
“我又沒失憶,怎會不記得?”韓李芳朝他翻一個白眼,掙紮著要坐起來:“我這一次又睡了多久啦?感覺這......渾身都不得勁兒,唉,老嘍,不中用了!”
韓隋遠趕緊上去小心翼翼的把她扶起來一點,拿了一個靠枕給她枕著,柔聲說道:“奶奶,看您說的!咱們年輕著呢,哪裏老了?”
“就你嘴甜,嗬嗬......”醒過來的韓李芳似乎興致不錯,但隨即臉上又忽然變得傷感:“你也不用淨說這些好聽的哄我,我自己個兒的身體是個什麼情況,我自己心裏清楚!阿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