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韓家這麼久，沈雨絨早已經把韓李芳當做自己的親奶奶了。沈雨絨知道，自己這次離開，對奶奶來說，肯定又是一個不小的打擊。可是，她又不得不這麼做。
“嗯……”沈雨絨咬著嘴唇，發出一個短促的音節來。
韓李芳靜靜的看了她一會兒，知道她是下了最後的決心了，不免心裏悲戚，歎息道：“唉，到底是沒能把你留住啊。”
聽著韓李芳帶著哽咽的聲音，沈雨絨眼眶一熱，眼淚就滾落下來。抬頭看著兩鬢已經斑白的奶奶，隻覺得胸口像是有一塊石頭壓著，喘不過氣來。
“奶奶，對不起……”過了好一會兒，沈雨絨才忍住哭腔，啞著嗓子囁嚅著說道。
“你倒什麼歉呢，你又沒做錯什麼。”韓李芳苦澀的笑一下，又背過身去：“錯的是我們，是韓家，這麼久都沒找到方法，將你留下來。”
聽著韓李芳的語氣裏盡是自責，沈雨絨趕緊解釋：“不是的，奶奶，你們很好，是我，是我的問題，是我身在福中不知福……”
“雨絨，你真的打算明天就走嗎？”沈雨絨的話還沒說完，韓李芳緊接著又問了一句：“都準備好了嗎？”
“嗯，”沈雨絨點頭：“明天上午，機票已經買好了，有一個美國的朋友，他這次專門從美國過來接。”
“那就好。”韓李芳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在說給沈雨絨聽：“冬天到了，大雁啊，都往南飛，那些飛不動的，怎麼辦呢？”
“奶奶……”沈雨絨再也沒忍住，一下子撲進韓李芳的懷裏，緊緊地抱著她，泣不成聲：“奶奶，你打我吧，罵我沒良心也可以，奶奶，是我不好，是我對不起你！”
韓李芳再次轉過身來，將沈雨絨扶起來，抬手擦了擦她臉上的眼淚，柔聲說道：“傻孩子，奶奶怎麼舍得打你罵你呢？不怪你，每個人都應該有自己選擇的權利，不論你做什麼決定，我都應該支持你。”
頓了一下，韓李芳接著說道：“我同意你帶安安走，既然他選擇了你，我們就不應該將他強製跟你分開。不過，雨絨啊， 今天我也不需要你給我一個解釋，你隻要記得，這裏是韓家，也是你和安安的家。”
淚水模糊了雙眼，沈雨絨看不清對麵韓李芳的表情，但是聽聲音她也知道，奶奶一定也哭了。
“奶奶……”千言萬語梗在喉嚨裏說不出來，沈雨絨緊緊抓著韓李芳的袖子，隻能一遍遍重複著那個她最敬畏的稱呼。
“好了，回去休息吧，明天還要早起收拾東西呢。我也困了，雨絨，回去吧。”韓李芳拍拍沈雨絨的肩膀，語氣輕柔，像是在哄一個傷心哭泣的小孩子：“明天我就不送你們了，年紀大了，我要多睡一會兒。”
沈雨絨愣愣的看了韓李芳一會兒，心裏越發的酸澀。她知道，奶奶表麵上不在意，實際卻是很在意的，不然，也不會現在就通知她明天不會送他們了。
“奶奶，那您……早點休息！”說完最後一句話，沈雨絨咬著嘴角，轉身從韓李芳的房間退出去。
“雨絨，”走到門口的時候，韓李芳又從背後叫住了她：“有空的話，記得帶安安回來看看，要讓安安……記著我這個曾奶奶。”
“嗯。”沈雨絨因一聲，趕緊拉上了門。奶奶的聲音已經很壓抑了，她怕再多耽擱一會兒，兩個人都會崩潰大哭起來。
回到房間，關上門，沈雨絨鬆開緊捂著嘴的手，慢慢抽泣起來。直到腿都酸麻了，她才站起身來，慢慢往床邊挪去。
眼角的餘光瞟到角落裏，沈雨絨猛然愣住了。褐色的牛皮袋子，旁邊靜靜的躺著兩個散落出來的蛋撻，那是韓隋遠給她買的。
拐了個方向，沈雨絨慢慢走過去，失魂落魄的蹲下去，將蛋撻撿了起來。
提子和椰蓉味兒的，是她最喜歡的口味。原本溫熱的蛋撻，已經失去了溫度，握在手裏，冰涼涼的。
一如沈雨絨現在的心，冷冰冰的。
沈雨絨捧著蛋撻，眼睛已經哭腫了，但是眼淚還是停不下來。淚水砸在蛋撻上，發出“吧嗒吧嗒”的聲音。
或許，已經再也吃不到這樣的蛋撻了，那個人專門為她買的。
沈雨絨擦了擦眼角，輕輕抹了一下灰塵，緩緩將蛋撻送到嘴邊，咬了一口。
熟悉的奶香味，夾雜著眼淚的腥澀，一瞬間充斥滿口腔，刺激著味蕾。沈雨絨已經品不出蛋撻原來的味道了，她拚命的往嘴裏塞，想要堵住自己的嗚咽聲。
可是，悲傷那麼深，就算堵住了嘴，抽泣聲還是會不受控製的從鼻腔裏發出來，眼淚還是會不受控製的從眼角溢出來。
直到兩個蛋撻全部被吞下去，直到眼淚已經流幹了，沈雨絨才從地上站起身來，拖著兩條發僵的腿，一點點的挪到床上去。
夜，靜的可怕，除了自己的呼吸聲，便再無其他。韓隋遠在院子裏坐成了衣尊雕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