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中暗影沉沉,那一點蠶絲的月光稀薄得仿佛要化去,她定定凝視著他熟睡的麵龐,這一刻他不凶了,不冷漠了,安靜地臣服在她麵前,仿佛曾經的無數個暗夜,她睜開眼睛,翻過身,也可以看到這樣的睡臉,她不自禁伸出手指,順著他的輪廓輕輕描畫,畫一筆,問一句。
為什麼所有的事都要瞞著我?
為什麼把我一個人丟下來?
為什麼我認出你了,你還是這麼冷漠?
一個個的為什麼無聲問出來,手指已懸在他的麵上輕輕顫抖,終於一聲啜泣沒有忍住落下來,立刻又消失了,她死死按住了嘴,隻讓淚無聲地流!
忽然有恨意竄起,那一刻幾乎就想捶醒了他,又哭又鬧地質問他,罵他,在他麵前狠狠地放縱!
可究竟還是忍住了。
隻是屈膝坐到地上,輕輕地,輕輕地,握住他垂下的手,在暗夜中落淚,微笑。
真的恨你啊,你什麼都不說,隻將我塞到邵唐那裏,也不管我想不想要不要!可是,即使是這樣,還是想握一握你的手,一小會兒,就一小會兒,我想記住這溫暖,再也不要忘記!然後,在以後一個人的日子裏,艱難的時候,寒冷的時候,想一想這感覺,也就不怕了!
輕微得近乎錯覺的低泣氤氳在黑暗裏,將那蜷縮著不動之人的呼吸聲也帶得微微急促了些,牙齒相抵著,幾乎都要咬出了聲音來,卻依舊一動不動,仿佛仍在夢中,未曾在房門輕開的那一刻醒來。
那一夜,邵唐在那個狹小的套房中呆坐了良久,直到額上的血跡已經凝固在麵頰上,他擦去滿臉的血,終於起身,下樓。
車開得瘋狂,轉過了很多地方,最後停下來的時候才發現,不知不覺又來了依依這裏。
她居然還沒睡,開門看到他臉上難掩驚詫,他沒有說話,徑直走到吧台邊,抓起一瓶特其拉倒了滿滿一杯,仰頭一口喝下。
她走過去,不動聲色關了客廳的燈,將那一片來不及整理的狼藉掩在黑暗中,隻留吧台上垂下了幾盞淡色朦朧的微型吊燈,照著杯中琥珀色的酒光波流轉,她取了另一隻晶亮的杯子,倒酒,也不問什麼,默默陪他飲了一杯又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