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蛋,你竟敢搶我……”
名畫坊夥計身著單衣滾去喚來掌櫃的,頭重腳輕的跟在自家掌櫃身後走出內堂畫室,回到薄荷身前,好不容易搖搖頭晃掉眼底的重影,就看到薄荷身後的鐵鋪夥計居然穿走了他平生唯一一件綢緞長袍,氣急敗壞朝他怒吼,希望他識相的脫下長袍還給他,誰知敢吼了一半,就被自己掌櫃給硬生生打斷。
“嚴鬆,休得無禮,退下。”
名畫坊嚴掌櫃斥退還想上前討要綢緞長袍的夥計,緩慢上前,淩厲視線滑過薄荷跟鐵鋪夥計,最終直直停駐在薄荷花貓般髒汙的小臉之上,謙卑抱拳一揖。
“請教這位公子,喚老朽出來,是否想讓老朽替你當堂作畫?”
薄荷沒想到眼前這位嚴老夫子竟然一眼看穿她心思,很是驚訝莫名,連忙伸手做‘請’狀,將他重新請回內堂畫室。
“嚴老夫子,今日前來想請你親自畫兩幅真人肖像畫,一幅替在下新買的夥計畫,一幅替在下畫,但求寫實逼真。”
“這敢情好,這位公子請。”
嚴老夫子斜睨薄荷一眼,順著伸出的左臂,眼神極佳的上前一步,走回薄荷身前,領著薄荷進入名畫坊典雅廳堂暗門連通的內堂畫室。
“公,公子?小的可不可以……”
天呐,新主子腦袋裏整天盤算些什麼?
先前前往綢緞莊定製兩身男裝兩身女裝,甩下一支紅寶石步搖已經很大手筆了,現在又心血來潮的前來名畫坊請嚴老夫子親自作畫,作畫就作畫,幹什麼還要替他這麼個鐵鋪夥計畫像?鐵鋪夥計實在搞不懂薄荷到底意欲何為。
“不可以。”
薄荷一口回絕鐵鋪夥計不想作畫的所有退避念頭,眼神示意嚴老夫子盡快開始。
“這位小哥請這邊坐下,盡量放鬆心緒,看著老朽手中的這支畫筆,辦個事成也就作完整幅畫了。”
嚴老夫子不以鐵鋪夥計是下人就怠慢他,請他過去一張墊上鵝毛羽墊的太師椅上坐下,然後吩咐依舊氣惱不已的夥計嚴鬆端來一杯清茶跟一大盆備用清水,然後喝令嚴鬆出去,順便內堂門扉合上,這才開始認真作畫,不再理會自顧自喝茶昏昏欲睡的薄荷。
半個時辰過去。
鐵鋪夥計早已全身僵硬入石雕,在嚴老夫子一聲‘可以了’三字令下,渾身骨骼猶如散架般癱倒在太師椅上。
薄荷揉揉睡眼惺忪的星眸走過來,一掌拍他起來,口中還第一次叫他的名字:“駱離,還請嚴老夫子將這個人名加在寫實肖像畫旁邊。”
“公子你到底想做什麼?”
名叫駱離的鐵鋪夥計聽見薄荷首次開口叫他名字,驚得直立一旁,心中有種不好的預感閃現,總覺得新主子好像會用他這張畫像把他再賣一次似的,為此駱離很是焦躁不安,嗓音有些略大的詢問新主子。
“想知道?本公子偏……不告訴你,既然畫完了,那就先出去候著。”
哼,就不告訴他,就不告訴他要是自己沒看走眼,這張畫像要是哪天駱離敢逃跑,她就命人臨摹一百份、一千份,張貼在毓秀邊城,乃至元國各地的府衙門口,到時看他還敢不敢滿眼滿心的小聰明。
薄荷心知駱離絕非雙眼看見的這般怯弱膽小,而是為了某個目的隱藏其所有鋒芒委身在磐石鐵鋪中充當夥計學徒,自己可不能隨性買包炸藥在身邊。
就算最終是自己看走眼,駱離真就隻是個鐵鋪夥計,一年之內盡心盡力隨侍在側,大不了拿這張畫像還能為他娶回一名美嬌娘,到時必不會虧待他的還他自由,順便留點小錢給他自立門戶……
“是,公子。”
鐵鋪夥計駱離也不再多言,把門帶上後離開名畫坊內堂畫室,留下新主人單獨讓嚴老夫子作畫。
薄荷新買的手下駱離帶上門離開後,嚴老夫子迅速自剛才落座的矮凳上起身,抱拳一揖。
“老朽失禮,請小姐洗去臉上的喬裝汙漬。”
嗬嗬,聰明。
竟然能一眼看出她全身上下的偽裝。
薄荷剛才還在想嚴老夫子怎會命夥計端來一盆清水備用,替駱離畫像的全程都未用這盆水涮過沾上各色顏料的畫筆,而是用手邊缽盂中的清水洗了畫筆,看來嚴老夫子走出內堂畫室見到她的第一眼,就從麵相、五官、骨骼猜出她是女人,為此才讓夥計備上一盆清水供她洗臉,藉此繪畫出專屬於她的寫實肖像畫。
想明白這一切的薄荷,不再推諉走到臉盆架前,用清水洗幹淨小臉上故意塗上的黑色藥汁跟奔跑時出的臭汗。
“小姐的頭發……”
嚴老夫子望著隨意在頭頂綰個髻,不知因為奔走還是其他原因早已散開垂下的黑亮青絲,出口詢問薄荷要不要隨手打理一下。
薄荷散開一頭黑亮長青絲,猶如身處現代軍營一般,隨性用手指替代梳子,依舊如前在頭頂綰出一個日,本娃娃沒兩樣的丸子頭,笑麵如花盯著嚴老夫子手中那支畫筆,要他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