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夜色下的對話(1 / 3)

郡衙深處的庭院裏,在一棵錯節盤根的古槐下,羅無用接連不斷的質問在幽靜的院子裏回蕩著,顯得生硬而無禮。

落後於前者一個身位的魔族來人臉色鐵青,紫黑瞳孔升起一股怒意,正要抬步向前,前麵那個身軀高大的魔族抬起手攔住了他。

“醜,退下。”

醜是一個年輕的魔族,烏黑剛毅的臉上有著初出茅廬的稚氣與無畏無懼的桀驁。而他身前那位更高大的魔族更像一位觀遍風雨的長者,耐心且睿智。

長者的麵貌極為粗獷,額眉之間有一對烏亮的寸長犄角微微彎曲,下有兩道絨眉似山間鬆葉,一雙亮堂紫瞳震懾人心,口如血盆,銅齒齊排。最醒目的是那寬而扁的烏黑大鼻,狀如碗底,內有一對大鼻孔,寬敞通暢。其著身的是一副沉甸甸的棕色皮袍,看起來更是勇猛跋扈。與之不相襯的是長者的聲音很是平和親善,就算是用著命令式的語氣似乎也不願意將聲音說得更沉重一分,但是那個驕驁不訓的年輕魔族聽到之後卻停下了腳步,一言不發地退回到陰影中。

“那座山跟我們沒有關係,羅大人”魔族長者把手放了下來,看著羅無用溫聲笑道:“說到這裏,前段時間我回了一趟魔域雪原。空閑的時候呢,我們犍獸一族的小家夥總是喜歡圍著我嘰嘰呱呱地問一些讓人哭笑不得的問題,啊長老爺爺我長大後是不是可以飛到天上摘星星啊,咦長老爺爺你可不可以背著我坐在月亮上啊……”

長者的聲音原本是溫吞和藹的,再加上極為粗野的外表,此時捏細聲線裝著小孩子的吵鬧語調便會讓人感到一些違和,但是正陷入回憶不能自拔的長老並沒有注意到周圍氛圍的突然僵硬,指著醜繼續說著:“這個孩子家的小犢子最是調皮,經常纏著我讓我把頭上的犄角扭下來給他戴著玩……”

醜的臉色瞬間凍結成了青色石塊,不得不輕輕咳了一聲。

“嗯…”長者終於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態,臉色一時有些尷尬,隻得幹笑幾聲拔回到了正題上麵:“所以這件事也是一樣的,羅大人。沒有見過浩瀚的孩子總是學不會謙卑。就算是拆掉一座山也足夠讓我這身老骨頭回雪原休息一年半了,更不遑論是讓一座高山平白消失,這種神通也許魔君陛下有,也許你們人族的幾位聖人有,但我這般莽夫是沒有的。”

魔族長者的否認很簡單,也很直接,如果仔細琢磨一二甚至會發現是很有道理的。即使這是一個道法通天的陰陽大陸,但是需要多麼高深晦澀的道法,多麼通天的修為才能讓一座山消失呢?不是削斷,不是震碎,不是碾塵,而是讓它整個消失,了無痕跡。

羅無用想著這個問題,掂量著自己的修為,搖了搖頭。

但是他還是不準備相信魔族長者的話,羅無用皺著眉頭,眼睛眯成了一條細縫,有精光蹦出:“裏長老謙虛了,我知道你們魔族有搭建時空之門的妖法,如果魔君能夠無視時空的約束隨意從極北之地的魔域雪原來到大雍境內,想必送走一座山也是可以的。”

“今晚之前我一直認為羅大人是個聰明人呢”裏長老啞然失笑:“羅大人的隨意用得太隨意了……再者,羅大人不避嫌的話可以隨我到雪原走一趟,雪原遼闊寬廣,一望不可及,無數雪山更是延綿不斷。羅大人,雪原是不缺山的,我對那座山沒有興趣,對那條隱匿千年的霜雪龍筋也不甚感興趣,不然我也不會把這件絕密的事情告予您…再退一步要真是我心懷詭計設了一個局牽引大人跳入其中,老夫計成之後取得龍筋甩甩衣袍走了就是,羅大人想必也是不便聲張的”

“但是老夫沒有走”裏長老看著羅無用說道:“大人在這件事上糾纏了很久,事實上南濮山是誰搬走的怎麼搬走的都不重要,羅大人要的隻是山上的東西,而我…恰好知道它現在在哪。”

羅無用靜靜地看著裏長老,沒有開口。另一頭的裏長老也沉默著,被淹沒在黑夜裏的醜仿佛消失了一般。

月上柳枝頭,鳴禪止,夏夜無風,庭院更靜了。

“在哪?”,良久的無言之後,羅無用麵無表情地開口說道。

裏長老極開懷得大笑起來,之前莫名消失的醜也重新出現在了陰影下麵。

“在山上的那個孩子手裏。”出乎意料的,裏長老沒有賣關子,直截了當地說道:“我跟羅大人提過南濮山上那座寺廟裏有一對師徒。玄霜龍筋就在那位不光頭的小師父手中。”

“烏鴉巢進山三天搜尋無果,第四天,人間異象,高山化為虛空,進山八人跌山而亡。山外有負責策應二人,突然遇襲,亡於赤色森林。同時有名一禪的和尚消失無蹤,小師傅被人帶走,一同帶走的,還有玄霜龍筋。”

“真是跌宕起伏的戲本。”羅無用深以為然,甚至忍不住鼓起掌來,然而他的手放下後,道出的聲音卻冰寒如雪:“可是我不是來聽戲的。”

羅無用溫潤的臉上鋪滿冷意:“烏鴉巢是我花了十餘年的心血一泥一土慢慢搭建起來的,他們為執行我的指令而生,也將會為其而死,如今發生這種事我看得很開,但是我會一絲不苟地仔細調查他們的死因,而不是在這裏聽裏長老的滿席荒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