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這樣的腳根本走不了多久，我要走到一個不算太近又不是很遠的地方，等紹凱來找我。他一定會來找我，他會突然想起我沒有穿外套出門，然後快些來把我抱進懷裏。我這樣的告訴自己，就不再生氣也不再害怕了，小喵被我抱著居然能睡著，絲毫不管我走得多辛苦。
\t走出這片亂七八糟的平房區，麵前是一排排老的居民樓，紅色發黑的磚壘結構，卻偏偏還煞有其事的在外麵圍了一圈鐵柵欄，開了一個晚上可以上鎖鏈的大門。我坐在門口倚著欄杆，用頭發尾端逗貓的鼻子，它很不耐煩的拚命搖頭。
\t一直到手腳都凍得沒知覺，遠處走過來的人卻是程弋哲。“你怎麼在這兒？”他看見我嚇了一跳，“腳上有傷居然還能走這麼遠。”
\t“你怎麼來這兒？”
\t“我家就住這兒好不好，”他幹脆一扭身坐到了我旁邊，蹦蹦跳跳身手靈活，我微微笑著搖了搖頭，“你笑什麼？”
\t“沒事，我在想我怎麼躲不開你。”
\t程弋哲一副委屈的表情，反問我：“我怎麼了？其實我覺得你還是回去比較好，好像是你太……了點。”
\t“無理取鬧。”我說出了他沒說的話，“跟你沒關係，有些事你不知道。”
\t“他沒生氣，說你是小孩兒脾氣，一會兒就會回去了。天黑了，你不回去要住哪兒啊。”
\t我怎麼淪落到要被個小孩子說教，而且他說教的語氣那麼理所應當，讓我的頭又開始混亂，“別這麼對我說話。”
\t“那我先……”回家兩個字還沒說出口，他用手指杵了杵我的肩膀，“哎，你等的人來了。”
\t我猛的抬起頭果然看見紹凱朝這頭走過來，在離我二十米左右的時候他看到了我，慢慢停下了腳步。“去啊，”程弋哲不能理解我們為什麼都不動，隻是這樣對視著，“快點過去。”
\t大概有一分鍾那麼久的漫長對視，我能感覺到的隻是我的心越來越軟，眼眶越來越熱，就在我掙紮著想要站起來時我聽到了他喊一個名字，“小喵，過來。”
\t早就百無聊賴在四周跑了好幾圈的小喵聽到他在叫自己立刻跑了過去，紹凱蹲下把它抱到懷裏，然後他抬頭深深看了一眼站在原地，完全傻掉的我，轉身走了。我清楚的聽見他說，“小喵，跟爸爸回家。”
\t程弋哲也被這樣的場麵弄得不知所措，我想對他笑笑說沒事，嘴張開卻是哭。他站在那兒，什麼都沒說。
\t——為什麼你不朝我走過來了。
\t——為什麼你不對我說我們回家了。
\t——為什麼這次我等了這麼久你都不回來了。
\t我還以為紹凱會再折返回來，像往常的每一次一樣，可是一直到**燈亮起，他都沒有回來。在燈的昏黃光暈裏我看見冬天的第一場雪落下來，從一開始的細小冰星到鵝毛般的雪片，將我的頭發慢慢埋成雪白。
\t感覺自己就要凍僵時，身上突然多出一件衣服，我滿懷希望的抬起頭看見的是剛剛跑回家給我拿衣服的程弋哲。我沒有說出口“謝謝”兩個字，在這樣的時候，我甚至不敢去看他的臉。
\t這是我來離城的幾年裏見過最大的雪，碩大的雪片以驚人的速度從看不見的天空深處砸下來，凶狠得仿佛要把這個世界徹底埋葬。我抱著膝蓋坐在**邊，恍恍惚惚地想起了那年生日雪地裏搖曳的燭火，還有那個一輩子也無法忘記的溫柔聲音在我耳邊說以後還會給我過很多生日。現在想來，他才是最大的騙子。
\t“去我家吃飯吧，走。”程弋哲好心地想拉我去他家，我卻搖頭，“那你要去哪兒，一直坐在這裏會凍死的。”
\t“死了不正好。”我笑笑，突然意識到這樣說可能會嚇到他，轉頭果然對上他有些凝滯的眼神，“我說著玩的。你回去吧，高三要好好複習功課，我有地方去。”
\t“那我送你過去，你腳……”
\t“沒事，我行的，你這衣服我先借來穿穿，回頭還你。”我邊說邊強忍著疼站起來，臉上裝出十分輕鬆的樣子，“快回去吧。”
\t程弋哲是個聰明的孩子，雖然仍是滿臉懷疑，但最後還是什麼也沒說轉身跑回來樓道裏。他走後我扶著牆一步一步朝“城池”走去。
\t脫臼複位後按理說應該減少運動量，可是剛剛說過不許我下床的他居然把我丟在了外麵，我越想越氣用力鑿了一**旁的牆壁。“委屈啦？”戲謔的聲音突然從耳邊響起，我驚詫地回過頭去，大雪遮蓋了我的視線，身後的**空無一人。
\t自從那次鬧事之後我們再沒有回過“城池”，可是在這個地方，除了紹凱身邊，我能棲身的或許隻有這一家酒吧了。推門進去，裏麵依然是熟悉的光線，我沿邊走到環形吧台的一個**上坐下，對調酒師說：“給我調杯你調過最烈的酒。”
\t他看到我很驚訝也很高興的樣子，忙湊過來：“你好久沒過來了呀，不是說病了麼？那酒你喝不了的，一碰就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