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我點了點頭,“謝謝爸。”
\t說出這句話我並沒有覺得有什麼特別,倒是陳年,竟一下呆住。我看著他,突然有一點心酸,這些年有我這樣的一個女兒,滿是疲憊的同時,他大概也一樣感覺不出家庭的溫暖。我回身把那疊資料放回桌上,然後走出門,“爸,我們聊聊吧。”
\t我和陳年坐在客廳沙發上,起初沒有開燈,可是這樣的氛圍顯得太過寂靜,讓人無法開口。待了一會兒,我站起來把所有燈都打開。陳年手裏捧著茶水,緩緩的開口,他的聲音透過杯沿上方的水蒸氣,顯得有些不真實:“你想說什麼?”
\t“其實……你早就知道曲城的病了吧。”
\t“你知道了?”我說這話時語氣是平靜的,沒想到陳年反而比較激動,我才想起我確實沒有提過我知道了曲城的病的事,“對,我第一次看那孩子就覺得臉色不對,我問過他,他沒瞞我。當時我就知道他是個好孩子。”
\t“為什麼沒告訴我?”
\t陳年沉默了半晌,搖搖頭,說:“我都不知道該怎樣接受這件事。”
\t“你怕我無法接受,或者說受刺激。可你看我現在,不是很好麼?我真的不介意。”
\t“算了……夢夢,我知道我再說任何勸阻的話都無濟於事,我做了一輩子老師說了一輩子大道理,然後發現在你這裏全部都變得沒意義。我說你們還年輕現在什麼都決定不了,你肯定會覺得我虛偽,你們肯定會覺得你們兩個人的力量足夠戰勝一切。我們每一個人在生命旅途裏都要扮演很多的角色,我演得最失敗的一個就是父親。在某種程度上來說,我甚至還沒有那個孩子做得好,所以我沒資格去要求你什麼,我也知道我沒辦法阻止你。我隻能說,相信愛,心裏有愛永遠都不是錯的,但是你的心裏也隨時要有失去愛的準備。你已經是一個大人了,你要學會支撐起你的世界,慢慢還要學會支撐起別人的。”
\t這是我記憶裏陳年對我說的最長的一段話,也是最沒有中心思想的一段。我隻能聽出他的力不從心,以及他對我與曲城的未來深深的擔憂。隻不過那擔憂無法阻止我前進的腳步,我的人生從來都是這樣,需要借助一個願望來發光,需要借助一個點來證明——我活著。
\t當天氣逐漸轉熱,我生命裏最關鍵的日子到了,春考在四月份,比真正的高考早兩個月,也沒有那麼多人會關心。甚至,我相信許多人根本就不知道還有這樣一種考試。我依舊是自己一個人去考場,在考場門口接到曲城的信息。他說:“把這兩天熬過去,快點來找我,想你。”他不說“好好考”“加油”那些讓人緊張的話,而是換一種方式逗我開心。所以我比任何人都輕鬆的開始了考試。
\t這兩天過得非常快,快到我考完最後一門出來還恍惚的以為轉天還要考,幸虧手機上的日期清清楚楚的告訴我,結束了。我不敢說我考得有多好,我隻知道我發揮出了我全部的水平,除非……除非噩夢重演。我看了眼還早的時間,直接去了曲城的學校。
\t事先沒有告訴他,我要給他驚喜,他下晚自習要八點多,我買了KFC跑到他的班上。走到門口時,正好下課,一個之前見過我的人很熟絡的和我打了招呼,我不好意思地笑笑,走到門邊向裏麵探頭。不等我叫,他就看見了我。
\t“這麼等不及啊,剛考完就跑來。”他笑著走到門口,不顧別人眼光伸手把我散落到前麵的頭發挽到耳朵後麵。
\t“我是為了給你送吃的好不好,喏,”我把手裏的袋子遞給他,“趁熱吃。”
\t曲城沒有接那個袋子,而是直接牽起我的手往樓下走,“這個課間時間長,咱倆下去一起吃。”
\t坐在操場邊上,我抱著可樂聽他講沒見麵的這一段他都在幹嘛。他一句也不問我考試的事情,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我用手肘碰碰他,“我以後常來找你吧,反正我也沒事了。”
\t“不要。”沒想到他這麼幹脆的拒絕,我不甘心的把可樂放到地上,用又涼又濕的手掰正他的臉,問:“為什麼?”
\t“你來了我怎麼學習啊,”他拉下我的兩隻手,握著沒放開,“一個星期來一次。”
\t我撅了撅嘴,“好吧。”
\t“拉鉤。”他伸出小拇指自說自話的勾住我的小指,“到時候可不要每天都賴在這兒。”
\t考試分數在一天早上送到了我家,我拿著身份證穿著睡衣去取了那個折成信封狀的東西。拿過手機給曲城發信息,“成績來了,我不敢看。”發出以後,我嘲笑自己實在傻得可以。
\t沒想到曲城馬上回過來——“拿過來再打,我也要第一個看。”
\t看完這句話,我嚇得一哆嗦,迅速就揭開了那個分數。我可不敢直接拿去給他看,萬一……我害怕看見他失望的表情。可是真實是,那個分數很喜人,每一科都達到了我的最高限度,我可以穩穩地上一個很好的大專,如果願意花一些錢,或許還可以去上一些學校的三本。這幾乎是春考最好的結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