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加上他這會兒看著平靜,實則心緒起伏紛亂,就更不注意周遭了!
——正如石璿一看見高舒夜,心裏便生出了自認為從來也不會有的種種負麵情緒一般,高舒夜一看見石璿,心頭的愧疚就如潮水一般湧來,令他直如萬劍鑽心一般,除了疼,還是疼!
他不止一次想過:若是當時他攔下妙弋,不讓她來北洲;或是他當時與石璿一塊兒來,不置她孤身在此。或許,妙弋便不會選擇這條千難萬難的棄道從魔之路!
隻是他當時自顧不暇,什麼也做不了。如今再說什麼,也都於事無補。
可越是如此,高舒夜就越是痛心!
——在他看來,石璿不止是他的師妹,還是他的責任,更是……更是什麼呢?
他心頭懵懂,一時腦中是珠兒抱著他的本體溫柔的撫摸;一時又是幼年時的妙弋嘟著嘴不樂地向他抱怨伽藍寺太無聊,吵著要出去玩……
就連他自己都分不清,自己心中念著的,究竟是當年救他的珠兒,還是自己看著化形的妙弋?
隻是,時隔多年,妙弋已從垂髻小童變成了亭亭玉立的少女,兩人多年未見,他卻還是一眼就認出了她!
沒有別的原因,隻因眼前之人是妙弋……或者說是珠兒的轉世?
高舒夜心思紛雜,一直走到了他那間名叫“玲瓏坊”的鋪子前,才被一聲寒酸帶怨的“高大哥”驚醒。
“高大哥。”立在玲瓏坊前的紅衣少女眼含敵意瞪了石璿一眼,上前便欲摟住高舒夜的另一隻胳膊,卻被他輕輕巧巧地躲開了。
“柳姑娘,請自重!”若說往日裏他還有心情逗弄這少女一番,全當找找樂子,這會兒卻是半點兒玩樂的心思都沒有了,口中當然也不會有什麼好話。
“高大哥!”那少女隻覺委屈極了!一時間,看石璿的眼神更加不善,伸出蔥白的手指指著她,質問道,“她是誰?”
高舒夜心頭一慌,莫名有些心虛,下意識便回頭去看石璿。
而今日的石璿已然不是那個對男女之事絲毫不懂的小白了,看到那少女眼中的情誼,自是心下了然,揶揄地笑道:“怪不得師兄對此地的感官如此之好呢?原來是有佳人相伴!”
她知曉這少女既是出現在這裏,便十有八九是魔道中人。因而,“魔道的坊市”便被她含含糊糊地以“此地”代替了,以免給二人的感情平添波折。
可是,她這份難得的體貼注定不會被高舒夜感激。
——聽到這種話從她口中說出,那柳姓少女驀然便兩頰嫣紅,看高舒夜的眼神含羞帶怯,對石璿的敵意也瞬間消彌無蹤。可高舒夜卻是臉色大變,心頭陡然升起一股怒火:“妙弋,你……”可是,看見石璿滿臉的茫然,他又突然泄了氣,“……你莫要胡說。”
石璿見他突然動怒,隻覺莫名其妙。但片刻之後,她再次恍然:“原來師兄不喜歡這位柳姑娘!”她又看了看柳姑娘,登時就覺得她生得不夠美,性子也不大好,略微嫌棄道,“的確配不上師兄。”
高舒夜被她逗得一笑,道:“咱們走吧。”便拉著她躍過柳姑娘進了玲瓏坊。
柳姑娘氣得臉色鐵青,氣呼呼地跟了上去,卻隻能看著玲瓏坊的大門在自己眼前閉合。
“高大哥!”她又急又氣,用力拍打著玲瓏坊的大門,可那道門卻始終沒有再開。她的眼淚“撲簌簌”直往下掉,想起往日裏高舒夜對她說過的話,又是誇她貌美、又是說她可愛。可如今見了另一個更美的,便看也不願再看她一眼!她越想越覺得委屈,直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要說弘笙真人對他自己這三個徒弟的評價,真可謂入木三分!
莽夫、紈絝、蠢貨!
蕭奕性子衝動,被流音略施小計便誆回了坤元宗,陷在了那裏動彈不得。幸好他自己心思疏闊,並未因此喪失誌氣,反而要借此磨礪心誌,以圖再進一步;
郭小寶做事不愛動腦子,且不懂承擔責任,最後還被藍望舒吃得死死的,實在是有些蠢得可以;
至於高舒夜,他明明是個山野裏生成的白虎精,也不知從哪裏習來了一身的紈絝習氣,見到漂亮點兒的小姑娘便忍不住嘴上占點兒便宜。也就是在石璿麵前,他才會不自覺得收斂,卻也不知自己究竟為的是珠兒還是妙弋!
但無論如何,他都很不想石璿知曉他如何招惹了人家小姑娘,自然不會讓柳姑娘進門。而石璿生性情寡,一麵對已經得到的感情放不下手,一麵對不相幹的人冷漠異常。相對於自小一起長大的師兄,對那位柳姑娘,她當然半分關懷都不會有!
因而,兩人都心安理得地關了門,全然忘了後麵還跟著一個柳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