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宋錚後世的印象中,黃河進入山東,應該是一直向著東北而去的。事實上並非如此,黃何在曆城之北,走了一個“幾字形”,山東關的黃河關口,就在這個幾字形的頂端上。在上遊和下遊的水麵較窄的地方,都設置了衛軍。所以,宋錚等人的渡河之處,並非水麵最窄的地方,而是一個足有一裏多寬的水麵。
馬車向東北方向行了一個時辰,宋錚遠遠便聽到了黃河水的聲音。不過,這個季節黃河水麵平穩,再加上上遊幹旱,並沒有想象中的水流激蕩聲。
前方已經沒有了路,馬車停了下來。管臣將馬拴上,引著宋錚四人向前行去。前方一裏外的堤壩之下,有一片梨樹林子。宋錚等人進了林子後,便發現了看果園的小屋。管臣上前,三重兩輕,叩響了屋門。很快,屋裏出來六個青年。這些人也不多言,掀開屋前的數片草簾子,露出了下麵的小船。
六個青年抬起小船,開始向堤壩上走去。宋錚與完顏玉生扶著玉瑟,章宗、管臣隨後,緊跟而上。
躍過堤壩,幾個人便蹲伏在數株水柳後麵。前麵百餘丈外,便是滾滾黃河。雖然水流不急,仍發出嘩嘩的聲音。月光照下來,在渾濁的水上泛不起一絲光華。
宋錚從沒想到,今世會以這種方式見到黃河。周圍聊了水聲和偶爾的蛐蛐叫,再也沒有別的聲音,顯得格外寧靜。沿海向東西兩端望去,隻有浩瀚無垠的河水,更遠處便是一團墨黑,看不清什麼。
這時,管臣低聲道,“小郎,你們沿著直線過河後,翻過堤就安全了,那邊有我們的人接應。”
宋錚點了點頭,暗自佩服管臣安排妥當。
接著,管臣又吩咐道,“二黑、虎子,你們送宋公子過河後,今夜就不用回來了,直接將宋公子送到他要去的地方。下次走貨的時候,你們再跟著回來。”
其中的兩個漢子點了點頭。名喚二黑的青年問道,“那這艘小船怎麼辦?”
虎子笑道,“還是照舊唄,讓它順著水向下飄,官軍還指望著它領二兩銀子的賞呢!”
管臣點了點頭。
宋錚暗自搖頭,上有政策,下有對策。想必是守在各個小關口的衛軍,用這種方式撈點外快,所以巡查起來並不盡全力,故意留點口子。來回偷渡者與衛軍雖然不見麵,卻形成了一種默契。
既然這樣,也就不難理解圖馬等人為何如此順利地就來到了大金。
眾人等了兩刻鍾,西方河上突然出現了一點火光。管臣低聲喝道,“大家注意,官軍來了,掩好身形。”
接著,他向宋錚解釋道,“官船日夜巡河,一般每隔半個時辰便有一艘船順流而下。白天的時候,則會從下遊上來。自曆城至青州如此,自青州至入海口也是如此。當然,也不太固定。有時候剛過去一艘,後麵便再來一艘。”
宋錚恍然大悟,怪不得要在此等待。如果是在半渡之時,正好碰上官船來到,那隻有等死的份了。官船速度快,又有火箭勁矢,很容易在小船登上對岸前將其留下。
官船順流而下,速度很快。宋錚隔著老遠,就能發現船上站了一周的水兵,每隔一人舉著一個火把,將水麵照得通明,另外的人都帶著長弓,仔細地觀看四周的動靜。
眾人連忙伏下身子,那艘小船也掩在灌木叢中。
官船很快就過去了,沒有發現諸人。在官船遠去四五裏遠之後,管臣觀察了一下西方,沒發現再有官船,便疾命道,“快,將船放進水裏,登船!”
六個漢子將身上的鞋子一脫,架起船來,就向水麵上跑。宋錚一把抱起玉瑟,領頭行去。章宗和完顏玉生也跟著向前行。快到水麵時,開始出現了淤泥。宋錚也將鞋脫下來,塞給玉瑟。章宗和完顏玉生也依此而為。
六個漢子走進水麵,向前行了兩丈,便將船放下,又向水深處推了兩丈,這才停下來。二黑和虎子翻身上了船,從船艙裏拿出了兩隻船漿。
宋錚來到船前時,水已經齊腰深了。宋錚盡力將完顏玉瑟上舉,不讓其沾水,至於完顏玉生和章宗,水都濕到了腰部。
將完顏玉瑟推上船後,宋錚也躍了上去,將章宗和完顏玉生拉了上去。餘下的四個漢子將船用力一推,那船便悠悠向河中而去。四個漢子回身,向岸邊行去。船艙內,完顏玉生和章宗從背包裏將衣服取出,換下濕衣。宋錚則默運春陽秘譜,防止風寒。玉瑟坐著船舷邊,呆呆地望著水麵,不知在想些什麼。
船剛入水麵七八十丈遠,忽然,堤壩二裏遠的地方,一道火箭躥上半空。宋錚一看,大約三十餘名官軍出現了,正加速向這邊跑來。想是發現了有人偷渡,前來抓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