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二十六日早,兩個首尾相接的車隊出現在雄州北去的官道上。前麵的車隊是兩名百夫長和一個裨將騎馬,隊伍也分為三列,車廂前後各150人。後麵的車隊是一名百夫長和一名裨將騎馬,車廂前後各100人。兩個車隊的人都是邊關軍的樣子,白衣白帽。他們左手執刀,右手執弓,背後還背著數枝箭矢。而在兩個車隊後麵,還跟著一支百人隊伍。這支隊伍身穿白衣,頭紮褐色的頭巾,正是雄州守備營的百人。這些人雖然也是軍容嚴整,卻比起邊關軍來少了一些凶戾之氣,這使得整支隊伍精氣神方麵都差一些。
六百人,兩輛馬車沿著官道,浩浩蕩蕩向北行去。
雄州向北的官道非常重要,所以,官道兩邊三裏內的樹林都被砍光,為的就是不給馬賊們隱身的機會。章宗不停地掀開車廂上的窗簾,觀察周圍地形。
兩個時辰後,兩支隊伍眼看就要到達了巨馬河畔了,天地間仿佛突然安靜下來。除了腳步聲,以及西風掠過草木的聲音,再也沒有其他動靜,連最常見的鳥鳴蟲叫也沒有,一股肅殺之氣,伴著秋日的涼意襲來。
隊伍仍然有條不紊地行進著。
忽然,幾位裨將和百夫長的戰馬,不約而同地開始不安起來,有的躑躅不行,有的搖頭晃腦,有的低聲嘶吼。緊接著,一陣沉悶如鼓的聲音傳來,那聲音初時細微,卻越來越大,變成了一陣雜亂的噠噠聲。
此時,車隊西方數裏外的樹林裏,鑽出一隊人馬。這隊人馬呈一個凹形,如同一個半圓一般向著兩個車隊包來。
“敵襲!”
兩隊護衛人員,均是訓練有素,立即擺好了防禦陣型。他們站成三排,第一排手執鋼刀,靜等著馬賊的箭矢。而第二排和第三排,均已經將箭搭在弓弦上。
對於護衛來說,不利之處在於手中沒有盾牌。沉重的盾牌並不像刀槍和弓箭,軍士可以拿在手中長途奔襲。惟有靠長刀去撥打對方的利箭了。
當然,護衛也有優勢,比如,他們都穿著輕甲。雖然並非重甲,但重要的部位,如前後心,都有鐵片蒙住。別看這並不怎麼結實的鐵片,關鍵時候能救人一命。而撻奇率人既然要扮馬賊,就不可能穿著軍甲了。
還有一個優執就在於,官道兩側,均有五六丈寬的水溝,僅有丈餘深,這是為了防止官道積水,而挖設的。雖然現在溝內無水,但對於馬上衝鋒的人來說,畢竟是一個障礙。馬到溝邊的時候,不得不減速。下到溝底,再衝上坡,對衝鋒的馬賊來說,是個考驗。
馬賊越來越近,沉重的馬蹄聲現在已經化作驚雷,滾滾而來。
三百就、二百步、一百五十步……馬賊借著衝鋒的馬力,一個個彎弓搭箭,在一百步左右的時候就將箭射了出來。九百多枝箭劃破天空,走出了一個弧形,帶著倏倏的聲音向著車隊射來。
第一排護衛均瞪大了眼睛,目視來箭方向。他們是不能躲的,身後便是己方的弓箭手,再說馬賊人數眾多,也無處可躲。他們必須就刀去磕掉對方的利箭。
盡管第一排護衛做好了準備,但箭太多,約三分之一的第一排護衛,以及十多名後排的箭手,都傷亡在對方的箭下,頓時,慘叫聲此起彼伏。
這種時候,已經無人去照料傷員了,馬賊發完箭矢後,距離已經拉近到八十步,護衛們也開始以箭還擊,前排射完了,後排接著射。至於第一排剩餘的刀手,紛紛摘下自己的長弓來,開始與馬賊對射。
護衛們射出的箭格外整齊,並不像馬賊那樣淩亂。
撻奇率領的這隊馬賊,長年與蒙古人作戰,馬術極好。而鐵達木為章宗準備的這些護衛,也均是帳下的精銳,無論是膂力還是武技,都是上上之選。也許馬技略有不如,但步戰絕對是一等一的好手,而在射術方麵,眾人不相上下。
一枝利箭射去,一名馬賊使出一著蹬裏藏身,躲了過去,緊接著又一枝箭射來,卻射在馬頸上,那匹馬長廝一聲,各前翻滾倒地。那個馬賊也被馬甩了出去,叭的一聲砸在地上。還沒等他緩過神來,翻滾的馬身便將其砸在底下,一口血噴出,那人抽搐了兩下,便沒了聲息。
“射馬!射馬!”兩名裨將大吼起來。
對於騎兵來說,戰馬固然能帶來更高的速度,也帶來更為威猛的攻擊力。但高速奔跑的戰馬一旦摧折,騎兵本人則非死即傷。而馬身的目標比人大得多,也更容易中箭。
老杜詩雲,“射人先射馬,擒賊先擒王。”古人誠不我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