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海聽了逄檜的話,大齊政局的脈絡也就理清了。
自從去年初開始,逄檜與黃元度的矛盾逐漸緩和了一些,於是,皇城司和暗鷹也減少了爭鬥,以至後來相安無事。除了因為追殺宋錚而起了一些波瀾,但在大體上還是風平浪靜。之所以如此,其根源就是雙方嚐試著合作,開始用另一種方式掌管大齊朝政。
對於久居上位的人來說,失去權力就等同於失去生命,是最為痛苦不堪的事。不管是黃元度還是逄檜,都是如此。小皇帝年齡小的時候,黃嬌一介女流,無法掌控朝局,不得不依靠逄檜和黃元度二人。這兩人,一個是小叔子,一個是父親,所以就形成了逄檜掌軍、黃元度控政的局麵。
黃嬌自從那次宮廷政變後,就醉心於吃齋念佛,不大理事。逄檜和黃元度也放開了手腳,勢力迅速膨脹。之後,這兩個曾經秘切合作的人,開始產生裂痕。黃嬌為了平衡,不得不出麵彈壓調合。而隨著小皇帝長大,黃嬌也意識到權利的重要性,開始為小皇帝秉權做準備。
皇權有著其天然的優勢。再加上黃元度與逄檜矛盾加劇,黃嬌趁勢拿走了不少威權。然而,黃嬌雖然不凡,卻比不上武則天,再加上黃嬌除了到寺院上外,基本上不出宮,所以逄檜和黃元度兩個老狐狸依然牢牢控製朝政。
皇帝長大不可避免,到了去年,逄檜和黃元度也意識到再鬥下去會慢慢失去手中的權利。所以,兩人開始接近,試圖保住手中的權力。
當然,兩人對小皇帝的爭取也在同時進行。黃元度那邊通過向小皇帝灌輸理學、教導政事,試圖將其拉到自己的理政思路上來。而逄檜則早早把小貴子送進宮,給小皇帝做伴當,從另一個方麵下本錢。
縱觀逄檜與黃元度的關係曆程,是從合作到對抗,再到合作。最初的合作,自然是為了對付先帝高宗的舊臣,特別是以韓忠為首的舊勢力。等這股勢力消除的差不多了,兩人便產生了裂痕。軍政雙方矛盾不斷,皇城司與暗鷹也是衝突連連。現在,隨著局勢變化,兩人便又嚐試著進行合作。
不過,在傅海看來,逄檜和黃元度都有隱憂。逄檜這邊身後無子,後繼無人。同時,冗兵問題一直存在。若要裁軍,手中的權利必然受到影響。若不裁軍,以大齊目前的財政,供應不上軍需,長久下去,定會大亂,到時候逄檜也控製不住。不過,對於大齊的財政問題,傅海也認為大齊並非沒錢,而是錢都掌握在江南大族手裏,黃元度當初為了上位,借助的並不僅僅是一個太師的身份,更是依靠了江南大族的支持。
黃元度那邊,向江南大族出賣了太多的利益,幾乎被綁架了。黃元度即便想要收回,也有心無力,隻能通過一些政治手腕,來加以限製。財政問題,本質上就是開源和節流。節流自然是要裁軍,而開源就是將原本屬於國家的食鹽、酒類、礦山等權利全都收回來。而黃元度的問題是,既無法節流,也無法開源。整個大齊僅靠田稅來維持。但那些江南大族,哪一家不是占著上百萬頃的良田?千方百計地逃脫田稅。
當初太祖南下時,為取得江南大族支持,所定的賦稅標準很低。包括田稅及食鹽、酒類、礦山等各項稅率,都遠低於前朝大宋。先帝太宗後期,財政問題就很明顯了。早先為了抵禦外敵,曾在田稅外臨時增加人頭稅。不過,隨著局勢平緩,太宗體恤民力,人頭稅也取消了。但那時的鹽稅等朝廷專營的稅收,仍然在朝廷手裏,所以大體還是維持下來。
高宗時期也是如此,隻是高宗心氣高,夢想恢複前朝大宋的版圖。想通過戰爭推動,曆練消耗冗兵,並想強行提高稅率支持戰爭。然而,大齊的軍隊已經不再是開國時的精兵,江南大族也不再是以前全力支持進行的大族了。
高宗強行推動的結果是,宮廷政變發生了。雖然傅海不清楚其中的細節,但在根子上,他還是認為高宗本人心氣太高,卻才華不足,再加上為人比較“仁慈”,這才導致自身不保。到了高宗後期,由於身體不好,已經處於半癲狂狀態,也沒有了循序漸進的韜略,最後葬身火海也難免了。
皇權對軍權和政權的失控,導致軍權和政權的膨脹,膨脹的結果是要換上一位聽話的皇帝。於是,小皇帝誕生了。五歲的逄瑛自然比八歲的太子逄琰更合適。當然,其中間雜著兄弟矛盾、後宮爭鬥,甚至還有一些感情糾葛,端的是複雜無比。
傅海早就是逄檜的心腹之一。不過,還遠遠沒達到現在的程度。自從宮廷政變後,逄檜原來身邊的人神秘消失了幾個,使得沒有參與到那場政變的傅海冒出頭來。
傅海知道,消失的那幾位,定是與當年的宮廷政變有關。麵對如此一個心狠手辣的主子,傅海日日戰戰兢兢。有時候,他不得不故意藏拙,哄自己主子開心。就像剛才,逄檜問起宋錚所言“要離”的含義,他已經猜到了,不過,謹慎的他察言觀色後,還是故意向著錯的方麵說,以使得逄檜有發揮智慧的餘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