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刻鍾後,黃元度和乜無忌來到西齋,行禮過後,小皇帝道,“兩位大人,國公府那邊怎麼樣了?下午的時候你們傳訊說,國公身體已無大礙,不知這凶手可是抓住了?”
“聖上,老臣請旨,立即查封禁軍倉庫,抓捕監庫太監藍相明及一幹雜役!”
“嗯?”小皇帝驚訝地抬起頭來。
黃元度迅速將提審結果說了一遍。小皇帝立時又驚又怒,“混蛋!閹賊!竟然在鹽裏下毒!”他立即下旨讓乜無忌帶人去禁軍營地,著宋錚立即查封倉庫,抓捕藍相明及所有雜役,押到江寧府衙聽審。
逄瑛剛下完旨,還沒緩一口氣,黃元度又緩緩道,“聖上,那監庫太監盜賣食鹽,不過是為了謀利,臣方才與乜大人和宋統領議論案情,感覺此事頗為蹊蹺。”
逄瑛也露出思索之色,“您說的有理,那該死的太監為何會在鹽裏下毒?難道他知道這鹽是賣到國公府的?故意去謀害國公?”
“那居正仁倒招供,這上品鹽都是賣給大戶人家,不一定是國公府。隻不過因為國公府這一次需求量較大,所以把大部分毒鹽都買去了。”
逄瑛從幾案後出來,轉悠了兩步,道,“您們覺得哪裏出的問題?”
“老臣推斷,這藍太監也不知道這袋鹽有毒,下毒者另有其人。或者說,這鹽在運進軍營之前,就是毒鹽。”
“難道軍營那邊沒檢查的?”
黃元度搖了搖頭,“據老臣所知,除了入宮的鹽會仔細檢查外,江寧城的禁軍、城衛軍和都衛軍,均不會檢查。軍鹽由紀家鹽場供給,早年鹽場交由紀家統一經營時,便有協議,以最低廉的價格供給上品鹽,這麼多年來,一直沒有什麼問題。不過,這一次,卻不好說了。”
“紀家?”逄瑛一聲,“如果他們膽敢在鹽裏做手腳,形同反叛,朕絕不輕饒他們!”由於商貿行的事,小皇帝心裏正不爽,這次若是抓住痛腳,那還不好好修理他們一番。
黃元度心中苦笑,這還是禁軍,若是你知道都衛軍出的事故更大,不知作何感想!不過,都衛軍的事,黃元度卻不好直接告訴小皇帝。他是宰相沒錯,但沒有權力指揮城衛軍和都衛軍。由於大齊建國以來的傳統,文臣不統軍,武臣不入政。所以,黃元度雖然能暗自掌控住都衛軍,在麵子上卻不好直接指揮。這也是黃峰先密報黃元度,而又不得不去王府的原因。
之所以黃元度說出紀家可能有問題,一是當年紀家是從黃元度手裏拿走鹽場經營權的,黃元度先說出來,便表示絕無袒護紀家之意。二是,黃元度要表現出自己“驚人”的預判力,在聖上麵前顯示自己“見微知著”,那麼接下來對紀家的處理上,便掌握了主動權。
事實上,黃元度自從接到黃峰的消息後,琢磨的就是如何從紀家問題上獲得更大的利益。
小皇帝雖然震怒,不過,刑部侍郎和乜無忌已經去了禁軍大營,想必很快就有消息,所以,他的心緒慢慢平複下來,又把心思扯回到殿試上來。
先給黃元度賜座後,小皇帝將宋錚的試卷交給他,“你看看宋師的這篇文章,禮部的人拿不定主意,報了上來。”
黃元度的心思可沒在這裏,他還在納悶兒,為何逄檜那邊到現在還沒消息上來。按說,身為太尉,都衛軍出了上千人中毒的案子,他無論如何也要立即上書才對,甚至會親自來宮裏。然而,近一個時辰過去了,逄檜那邊卻沒有任何動靜傳來,真是奇怪!
黃元度有心事,所以接過宋錚的文章後,倒沒有特別經心,甚至甫一看到文章標題,還腹誹宋錚追新獵奇。然而,黃元度畢竟不是那些禮部官員和小皇帝可比的,眼光之毒辣,難有出其右者。剛看了兩頁,黃元度就被吸引住了。
越往後看,黃元度越覺有理,不禁頻頻點頭。小皇帝暗道,看來宋師寫的果然不錯,連宰相都深以為然。
小皇帝有自知之明,在處理政事上經驗淺,與黃元度根本沒法比。
“妙!”“妙極!”隨著黃元度看得越來越深入,不禁開始叫起好來。小皇帝更好奇起來,他可是知道,黃元度的眼光是極高的。在教導小皇帝看奏疏時,眼光之犀利,批評之尖銳,有時候邊逄瑛都覺得太苛刻了。現在,他居然連喊了這麼多次好,可見宋錚文章的價值。
一刻鍾後,黃元度看完了,並沒有還給逄瑛,而是從頭到尾又品味起來。
小皇帝有些不耐煩了,“宰相,宋師的文章真有那麼好嗎?”
“千古奇文!”黃元度頭也沒抬,眼睛仍然盯著試卷。
逄瑛一錯愕,有些摸不到頭腦,隻好去翻閱另外十份試卷。說來也怪,看了宋錚的文章後,逄瑛居然覺得餘下的這些索然無味。這十位貢士論述,不可謂不精彩,用語不可謂不通達,辭藻不可謂不華麗,但逄瑛總覺得少點什麼。
正鬱悶著呢,黃元度終於品讀完了文章,“聖上,這篇文章能否讓人抄寫一份給老臣,老臣想仔細研讀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