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相府北側有一個獨立的院子裏,剛剛換了一身衣服的黃嵩,滿麵寒霜坐在椅子上,額頭上依然見青紫痕。
堂下,麥公度被兩名家丁死死摁倒在地,脖子被家丁的膝蓋壓著,跪著身子,臉卻緊貼在地上。他的嘴上勒了一道白綾,滿是血跡,依然嗚嗚個不停。
黃嵩厲聲喝道,“我再問你一遍,誰指使你來的?如果再漫罵我,我便把你的舌頭割下來!我說到做到。”
麥公度嗚嗚了兩聲,沒有再發聲音,黃嵩令人將他嘴上的白綾鬆開,脖子仍然壓得低低的。
噗的一聲,麥公度吐出了一口血水,沙啞著叫道,“賊子,我來此早就把命置之度外,有本事你就殺了我。”
“你以為我不敢?”黃嵩怒道。
麥公度嗬嗬慘笑兩聲,嘴裏湧出一股血沫,“我身著官服來此,如今江寧城不知多少人知道。你雖然貴為禮部侍郎,但也無權殺一個朝廷命官。殺了我,你如何向黃宰相交待?如何向當今聖上交待!”
“哼,一個驚擾大金使節之罪,我便可治你個叛國,我殺你,還用顧及你是一個小小知縣!”
“那就動手吧!”麥公度雖然極為強項,卻也是混跡官場多年,並非完全沒腦子之輩,“人家大金使節都說沒事,不怪罪於我。你卻要殺我,必遭天下口水!”
黃元度怒氣衝衝,恨不得一刀砍了麥公度。可惜,對方是官身,即使治罪,也需要由黃元度下令,刑部拿人。當然,若是真殺了對方,黃嵩也不是不能脫身,但對名聲影響太壞。何況,黃嵩覺得此事有貓膩,不挖出背後主使來,實在不甘心。
想到這裏,黃嵩強壓怒火,揮了揮手,家丁們放開麥公度。
“麥知縣,你辱罵我,我不與你計較,甚至襲擊我,我也可饒過你。但驚擾大金使節,可非小罪。現在大齊與大金正在商談通好之事,關係還極為敏感。你這一來,對我方談判可不利。這是國事!你既然到相府告血狀,想必也相信家父。你不會做出與國不利的事情來吧?”
麥公度顫微微,想站起來,卻身子發軟,一下子又癱在地上。
黃嵩不耐煩地道,“來人啊,給麥知縣看座。”
一名家丁過來,搬來一張椅子,又將麥公度扶到上麵,麥公度如一癱泥般窩在椅子裏。
黃嵩一直麵色冷峻地看著他,等麥公度氣喘勻了,又道,“現在麥知縣可以說了吧?”
“我哪知道會碰上大金使節!我隻是想來相府告血狀!”
“怎麼?你還不想實話?”黃嵩眼裏又冒出寒光。
麥公度怒道,“由我到相府門口到現在,已經整整一個時辰,你隻問我有沒有人指使,卻從未看過一眼那狀子。果不其然,你就是要包庇那蔣賊!”
“你聽誰說我要包庇蔣桓?”
“這還有什麼說的?那蔣賊強搶我女兒時就曾揚言,他的上司是相府二公子,當今二國舅!沒有你撐腰,即便那蔣賊膽子再大,也不敢強擄我女兒,淩辱後還送回來!”想起女兒,麥公度又氣又怒,不禁滴下了老淚,嗚嗚哭了起來。那淚水與臉上的血跡混合,顯得特別淒慘。
黃嵩心裏對蔣桓也是恨極,你作惡就作惡吧,為何還打著我的招牌!黃嵩卻不知,這亦是一個宋錚設計的一個策略。蔡勇給麥公度出主意,說麥公度到相府後,必會遭人盤問,此時,要一口咬定蔣桓曾仗相府之勢欺人。如此的話,宰相府為自己的聲譽計,才不會再維護蔣桓。
事實上,即使蔣桓再蠢,也犯不上對一個小小的知縣打出二國舅的大招牌來,兩浙路暗鷹大統領,就足以震懾了。如果麥公度是知州一級,那則兩說。
黃嵩思忖再三,還是讓人把麥公度的血狀拿過來,從上到下大體看了一遍,心裏大罵蔣桓:你禍害人家一個閨女也就罷了,人家忍氣吞聲,過去就過去了。沒想到居然還想禍害人家第二個閨女,還是一個十二歲的小女孩,欺負人也不能這麼欺負啊。叔叔能忍,嬸嬸也不能忍,難怪人家冒死來告狀,你這是逼著人家來拚命啊!
將血狀從頭到尾又看了一遍,越看心裏越怒,對蔣桓恨極。他可是知道,作為知縣,大齊的官員,不是走投無路,斷不會采取這種激烈的方式,畢竟這麼一鬧,這官也當到頭了。
深吸一口氣後,黃嵩緩聲道,“麥知縣,這蔣桓作惡累累,罄竹難書。我現在雖然不再掌管暗鷹,但必要稟報家父,將其治罪!”
麥公度一下子坐直身子,“你的話當真?”
“自然當真!”黃嵩道,“我現在是大齊禮部侍郎,哪會騙你一個小小知縣。”
“那可不一定。”麥公度嘟囔了一句。
由於聲音沙啞,黃嵩沒有聽清,“你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