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個殺戮之夜。
齊軍由炸口攻進城後,除了中路齊軍迎向對麵之敵外,兩個側翼的齊軍立即分散,他們的任務除了傷敵外,就是迎接其他三個城門的軍士進城。僅僅東城門外的齊軍,大體和長安城的守軍數目相等。隻有把其他三個城門外的軍士迎接進來,才能將西夏軍完全碾碎。
正麵迎敵的中股齊軍,借著衝天的士氣,向前拚殺,長矛、鋼刀、鐵棍,沒命地向前掄去。不再講究什麼技巧,甚至不看敵人的身份,所有人本能地揮動著兵器,用最擅長的辦法衝殺著。
大齊軍遭到了黨項人的最頑強的抵抗。齊軍先前的殺俘和屠城威脅,讓西夏軍把恐懼化成了戰力。
一名齊軍剛剛將對麵的敵人劈掉半邊腦袋,便被前方左側的一柄長槍戳中腹部。帶有血槽和倒刺的長矛飛快縮回,齊軍的肚子被豁開,內髒隨著長矛被拉出體外。他發出歇斯底裏的痛呼,拚命地向前躥了兩步,迎著長矛,揮出生命中的最後一刀。
廝殺一直持續著,中路齊軍與正麵的西夏軍人數相若,苦戰了近半個時辰,竟然不能向前推進一步。
然而,西夏軍的勇猛無法救得了李元旦。左右兩翼的齊軍竟然各自分出數百個小隊,每個小隊隻有七八個人,組成最小的戰鬥單元。任務隻有一個,那就是縱火。
製造恐慌和混亂,沒有比縱火更合適的方式了。
一棟棟屋子的門被踹開,窗戶被砸爛,火把立時就湊了上去。不管裏麵有沒有人,先把屋子點燃。這些小隊像一條條蠕蟲,向著長安城深處延伸,漫天的火光被遺留在身後。
此時,立下大功的張丙,正領著六名齊軍,摸黑向著中心處潛行。他們燒了幾間屋子後,便將火把丟了,進入了茫茫的夜色中。
“頭兒,咱們去哪裏?”一名齊軍氣喘籲籲地問道。
張丙嘿嘿一笑,“你知道我剛才爬到房上去幹啥?”
“幹啥了?”
“我是看看哪裏的燈最亮。哪裏最亮,哪裏的大官兒也就最多,好東西也就多。既發財,又立功,弟兄們,我聰明不?”
“還是頭兒主意高。”齊軍士兵豎起大拇指,可惜天太黑,張丙看不到。
“嘿嘿,不過,兄弟們,咱得小心一點兒,就咱們這幾個人,很容易讓人家收拾了。記住,一切聽我命令,到了地方,隻要沒有危險,就燒他娘的。”
幾位軍士紛紛應命,跟著張丙向著城中心最亮的方向潛去。這個時候哪裏最亮?除了火焰衝天的城東,便是長安城中心處的皇城了。
當南、北兩處城門亦響起喊殺聲時,張丙抵達了皇城外,隱身在不遠處的一條巷子裏。
此時,長安城的東部已經火光衝天了。無數房屋被點燃,火借著呼嘯的東北風,形成蔓延的火帶,向著長安城西南方刮去。滾滾濃煙衝上半空,原本晴朗的夜空被煙霧遮蔽,星月無光。伴隨著漫天的呼喊聲,整個長安城都是焦糊的味道。
看著百餘步外的宮門,張丙咽了一口唾沫。他原本是想找個深宅大院,弄點金銀財寶啥的,然後再一把火燒了宅子,可不承想,居然摸到這個地方來了。看到不遠處來回穿梭的軍士,和非常突出的大門樣式,張丙也猜到了,自己一不小心摸到了皇城門口。
現在,他不可不敢亂動了,他看見有兩個身穿圓領紫袍的擁出宮門,向著守在門外的軍士大聲吆喝,將所有西夏軍向著皇城集中。能撤回來的,就撤回來。撤不回來的,就殺身成仁,大齊不要俘虜。
張丙暗自罵娘,這些黨項蠻夷也真夠狠的,居然不投降,還要把所有人都撤到這裏來負隅頑抗。特別是那個叫啥李元旦的,就是個王八蛋,真想一把火燒了你的鳥皇宮。
隨著保衛宮城命令的下達,越來越多的西夏軍開始向著城市中心會聚。張丙怕被發現,連忙指揮著幾名弟兄,躲進了身邊的一幢宅子裏。
這其實不是住宅,而是某個官署衙門。此時,衙門裏早已人去樓空。院子裏亂糟糟的,橫倒的桌椅、破舊的衣服、摔碎的茶具、散落的紙張等等,足見撤離時的慌亂。
外邊的西夏軍太多,怒罵聲和歎氣聲混雜,一片喧囂。張丙等人算是處在敵人的賊窩裏了,大氣也不敢喘。張丙躲在門後聽動靜,一眾兄弟則躲在影牆後麵,模模糊糊能看到張丙的手勢。
就在這時,門口外傳來氣喘籲籲的聲音,“巴虎兄弟受重傷了,咱先把他放這裏吧。一會兒打起來,誰也顧不上了。”
“行,就放這裏吧!”另外一個聲音附和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