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這段曆史,蔣魁聲音漸高,滿是緬懷之色。宋錚眉頭微動,似乎把握住了什麼。
蔣魁依舊沉浸在那段曆史中,“是役,夏澤身中三矢三刀一槍,共中一箭,將其雙腮射穿,箭頭在左臉,箭羽在右臉。夏澤折斷箭簇,猶大呼不絕,其勇烈嚇破敵膽。經此之役,夏澤之名傳遍蜀中。各地守軍聞夏澤之名,無不望風而逃。蜀地遂定矣!”
宋錚歎道,“夏澤之名,吾亦聞之。吾聞成都西北有夏王墓,百生憑吊不絕。夏澤人稱血臉將軍,威名赫赫。隻是天不假年,在郎玉成稱帝前夕,因舊疾發作,夏澤早早離世。所留幼子早夭,一女亦悲傷過度,隨父而去。一代名將,居然無後,真是令人不勝歎惋。”
“你知道什麼!”蔣魁忽然轉過頭來,厲聲喝道,把宋錚嚇了一跳。
蔣魁直勾勾地看著宋錚,“你可知道,那夏澤並非病亡,而是被人毒死的!”
“毒死的?”宋錚愕然。
蔣魁冷哼一聲,“當年夏澤雖有舊疾,卻不致命。是郎玉成那廝,見夏澤在軍中威望太高,便設計讓人以水銀醫之。夏澤平定夔州後回成都數月,便積毒病亡。”
宋錚倒吸了一口涼氣,若真如此的話,郎玉成還真算是個狠角色。夏澤能豁出性命來救他,那可真是生死兄弟,他竟然下得了手。不過,這事也不鮮見。漢高祖為何劉氏基業,大肆殺滅功臣,不也是如此麼?
“這麼說來,夏澤便是這蜀國的韓信了。隻是蔣大人如何知道這等消息的?”宋錚也猜到了幾分,但忍不住還是問了出來。
蔣魁又哼了一聲,“那夏澤從東京來蜀地之前,已有一子一女,其子夏準身子羸弱,未隨之到成都府,而是留在了汴梁,由夏澤的父母收養,夏澤隻帶其女和家眷到了成都。後來金賊南侵,汴梁失陷,夏澤失去了夏準的消息,以為其早就喪亂於戰禍。其實,夏準並未病亡,而是南逃至了徽州,居於黃山腳下。”
宋錚看了看桌上的黃山毛峰,似乎明白了什麼。
蔣魁接著道,“十九歲那年,夏準娶妻生子。也就是在此時,他得到了其父夏澤的消息,便隻身千裏迢迢,花了一年多的工夫,才趕到成都府。隻可惜,他趕到時,夏澤已經病入膏盲,時日無多。當時,夏澤已經知道了郎玉成的狼子野心,必殺自己而後快,但他已回天無力了。為保護夏準,夏澤一直沒有與他相認,而是安排一名叫蔣振的心腹送其離開了成都。而後的事情你也能猜到了,郎玉成毒死夏澤後五個月,夏澤的四歲幼子在玩耍時落井而亡,年許後,其女亦得急症而死。”
至此,宋錚已經了然於胸了,低聲問道,“這麼說來,大人的本姓夏?”
蔣魁苦笑一聲,“夏準與蔣振回到大齊後,夙夜興歎,恨不能為主父報仇。三年後,夏準離世。隻留下一個幼子夏成。忠仆蔣振協助主母,將夏成撫養成人,授以武藝,本欲有所謀。奈何齊太宗二年,夏京被征調從軍,於金兵南侵時,死於黃河岸口的陽橋鎮。夏京留下二子,取名夏魁和夏達,便是今日的蔣魁和蔣達了。你說得不錯,我的本姓,確實是姓夏。”
宋錚聽後唏噓不已。這蔣魁一家也夠悲摧的,夏澤被毒死,夏準年紀青青便病死,夏成則戰死在軍中,到了第四代蔣魁這裏,恐怕也是一個不得好死的結局。
蔣魁長吐了一口氣,“忠仆蔣振怕我兄弟二人再步父親後塵,在我十五歲時,把我送到了蜀國,將我謊稱為蔣魁,利用僅存一點故舊關係,送我入了殿衛司。後來,我被派到了大齊,成了逄檜的心腹。舍弟亦至江寧,改名蔣達,與我共同謀事。”
宋錚點了點頭,腦子略轉了一下便歎道,“說起來蔣大人也是大齊的人,當日任皇城司副都統,也算是位高權重了。為何還拘於先祖舊恨不放,攪亂齊、蜀兩國政局呢?”
蔣魁冷聲笑道,“這蜀國的江山,本就是先祖打下來的。那郎家何德何能,居然傳世至今?豈不聞‘王侯將相,寧有種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