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住!千萬別威脅我。”宋錚作了一個禁止的手勢,“我心裏有數,江寧這一戰,將是一場你死我亡的惡鬥。贏了固然好,要是輸了,恐怕連我也要逃亡了,甚至整個大齊都會動蕩不安。”
“有這麼嚴重?”
宋錚鄭重地點了點頭。
三日之後,蜀王宮,大業殿。
郎正淳閉目坐在蒲團上,麵沉如水。
郎伯川手執一封奏折,一字一句地讀到:“外臣宋錚,拜請大蜀皇帝陛下:貴國丞相街庚字二號蔣達一家,原係大齊江寧府人氏,因重罪潛逃至貴國。今伏請陛下交由外臣,帶回大齊查抄問罪……外臣宋錚百拜。”
郎正淳臉上泛起一股慍怒之色,睜開了眼睛,“好!好!真是好膽!他真以為救了你,就可以在蜀國為所欲為了?”
“父皇息怒!”郎伯川道,“蔣魁已經死了,宋錚所求,不過是幾個無足輕重的賤民,不如……”郎伯川也知道,蔣魁殺郎伯岩的事太過蹊蹺,不過,這個結果還算不錯。
“你知道什麼!”郎正淳斥道,“我問你,斬殺朕的兒子,是什麼罪過?”
“誅……誅九族。”
“對,誅九族!朕的兒子就算再不是,也不能任由人拿捏。不殺蔣家全家,國威何在?我皇室的顏麵何在?”
“可是……”
“沒有什麼可是!去把宋錚叫過來,朕倒要當麵問問他,他是不是要替寡人作這個主!快去!”郎正淳聲色俱厲。
郎伯川連忙應著,匆匆跑出殿門。
郎正淳緩緩出了口氣,臉色竟然很快平靜下來,自言自語道,“宋小郎啊,宋小郎,你可真把我難住了。”
半個時辰後,宋錚隨郎伯川進了大業殿。郎伯川稟告了一聲,然後退到了旁邊。宋錚則行參拜大禮,恭敬異常。
“川兒,你先下去。”郎正淳麵無表情地吩咐道。
郎伯川向宋錚使了個眼色,宋錚輕輕點了點頭,嘴角微微上翹了一下,讓郎伯川安心。郎伯川退出殿下,殿門砰的一聲關上。
郎正淳沒讓宋錚起身,而是冷冷地問道,“何以燕處超然?”
“重為輕根,靜為躁君。”宋錚很快應對道。他的心裏卻在暗暗撇嘴,事情都到這種程度了,直接了當地說出來,有什麼不好?非要引經據典,搞這些彎彎道道。多虧小爺《道德經》背得滾瓜爛熟,就陪你好好繞一繞吧。
“輕則失根,躁則失君。宋大人是在笑話我們大蜀了?”
“外臣不敢!”宋錚拱起手,“聖真人無為而治,一場動蕩彌於無形,何來輕躁?此聖人之德。”
宋錚馬屁滾滾,不要錢似地砸向郎正淳:“古人雲‘垂拱而治’,又雲,‘治大國若烹小鮮’,聖真人之德,幾望道矣!”
“你也不用說風涼話。若治國真像烹小鮮,也不會出這檔子事。”郎正淳嘴角抖動了兩下,不再掉書袋了。眼前這小子可是個文狀元,說起來一套一套的,真問不住他。
“此不過是聖真人家事爾。老聃雲‘治大國如烹小鮮’,可未說治家如烹小鮮。這治家麼,當然是要‘烹大鮮’了。”
郎正淳怔怔地看著他,臉色漸漸緩和下來,“你可真能胡扯。”
宋錚低下頭,身子抽動了兩下,忍住了笑意。其實他與郎正淳心裏都明白,讓蔣魁殺了郎伯岩,是最好的結果,無論是郎正淳還是宋錚,都不用擔什麼罪名,一切都是郎伯岩自取滅亡。
而在這一過程中,宋錚是居功至偉的,不但救了太子郎伯川,還讓郎正淳及時應對,瓦解了城外奉節軍和禁軍這迫在眉睫的威脅。這幾乎是一手挽救了蜀國,其功之大,封侯拜相也不為過。
眼下,郎正淳有所不憤,是因為他原本預想讓宋錚對付郎伯岩。這樣的話,蜀國就不會欠宋錚什麼恩情了。屆時,無論蜀國與齊國如何談判,主動權全在蜀國手裏,哪怕直接殺了宋錚或者驅宋錚出境,都有很好的借口。
現在倒好。蔣魁把郎伯岩殺了,表麵上看與宋錚毫無關係。那這份大人情蜀國便著實欠下了,如果沒有什麼表示的話,便會被人恥笑。
事實上,郎正淳正為難著呢。從一個方麵來說,沒有宋錚,蜀國便完了,這可是踏踏實實的存國之功,郎正淳也不知道應該如何賞賜宋錚。而宋錚是大齊的臣子,普通的金銀財寶,就算再多,也落不到宋錚手裏。貌似隻有割讓蜀國的利益,才能對得起他,這豈不是讓郎正淳割肉麼?
總之一句話,宋錚與郎正淳現在處在了不平等的狀態,郎正淳心裏別扭。所以,郎正淳衝著郎伯川發火,數落宋錚的不是,就是為了讓郎伯川帶話敲打宋錚:蜀國皇帝心裏不爽,你別挾功提過分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