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蘭成是老練成精的角色。刑部這次追查舊案,表麵上是配合黃嵩和國公府,但也留了情,給呂大富十五天的時間籌銀子,就是不想把彙通商貿行得罪的太狠了。若董蘭成真是一心一意為國公府打工,哪會留半個月的時間,頂多留三天。
官場險惡,誰知道哪座廟裏是真神?
至於開寶錢莊和大通錢莊要成立彙聯合,是在大勢上的一種合作,共同分肉吃。先別說能不能吃到肉,就算吃到了,誰吃多誰吃少還是一個問題。國公府勢大,黃嵩這邊財厚,雙方能不能二一添坐五,還要費一番唇舌。
再進一步,逄通就算當了皇帝,也不可能完全偏向開寶錢莊這邊。當年大齊的太宗和太祖還要向江南大家求助,何況是逄通了。
在座的人人心中都有自己的小九九,小算盤撥拉得叭叭響。這不,以足智多謀著稱的簡二少又冒出一個主意:“四少,貴莊的銀票印製算得上大齊首屈一指了,不知……”
“這個話題咱們倆談不太合適吧,還是讓各自莊上的長老們操心吧。”包四少打斷道,也許感覺自己的語氣太生硬,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家主的意思是讓我盯著彙通商貿行的事,別的我也插不上手。”
包四少雖然沒簡二少那麼老成,但卻不傻。開寶與大通成立彙聯號,關鍵的障礙之一,就是開寶要求大通把銀票印製技術拿出來。大通錢莊可不傻,他們要求負責以後彙聯號所有銀票的印製。雙方糾扯了一個多月了,這一點還談不攏。
“四少誤會了。”簡二少笑道,“我的意思是,貴莊能不能印一些瑞豐錢莊的銀票,你我聯手,弄倒瑞豐,讓彙通商貿行再也敢打錢莊這一行的主意。”
“這個可行。”徐明肅嘿嘿笑道,“隻要把瑞豐錢莊弄垮了,彙通就不得不依靠我們。或者我們把瑞豐吃下去,作為我們錢莊的分號。”
徐明肅更狠,把瑞豐錢莊當成了肥肉。
簡二少的主意一出,眾人紛紛附合。宋瑜在嘴角抖動了一下後,也點了點頭。
包四少尋思了一會兒,還是搖了搖頭。
“怎麼?四少,這個主意不行麼?”徐明肅問道。
“行倒是行,不過短期內恐怕無法做到。”包四少耐心地解釋道,“一個銀號的銀票印製,首先是紙張。我們大通采用的是獨一無二的夾金紙,而瑞豐銀號的紙張雖然不像夾金紙這麼出色,但也比較獨特,要造出這種紙,需要一段時間摸索。其次是雕版和印工,這需要繪畫和雕刻兩方麵的絕頂人才。當然,我們大通都有這方麵人才。隻是要模仿出瑞豐錢莊銀票的樣子,同樣要費大工夫。再次就是印墨了,各種顏料的搭配、濃淡,都是有講窮的,內行人很容易從中看出偏差,錯一點都可能前功盡棄。”
說到這裏,包四少苦笑道,“以上種種,都是需要時間摸索,其中花費的工夫和財力都很大。如不是如此,大通錢莊豈不是光憑造假銀票,就把其他小錢莊吃掉了?”
也是這個道理。隔行如隔山,連黃嵩也弄不清其中居然有這麼大的學問,眾人都露出恍然之狀。惟有簡二少輕聲一笑,“四少莫非忘了,我們手裏還有一個申華青。聽聞此人原來就是從事瑞豐錢莊最隱秘的銀票印製,後來才到江寧分號當掌櫃的。就算紙、版、畫、墨他不是樣樣精通,但最少能通一兩樣。”
眾人眼睛一亮,可不是麼,有這麼一個人在手裏,還不允分利用,更待何時?當即,眾人的眼睛又火熱起來。
包四少還在猶豫,簡二少又道,“另外一點,申華青對印製瑞豐銀票的老工匠,肯定都熟悉。隻要能上點手段,把這些人才挖出來,應該不太難。如此以來,就不必費心思摸索仿造了。”
“這倒也是個主意。”包四少終於有些心動,不過,他很快轉聲道,“此事容我稟告上邊後,再給大家一個答複。”
簡二少笑道,“四少最好快些,打虎不死反被傷,還是一鼓作氣得好。”
黃嵩盡管同樣心動,卻感覺好像哪裏不太對勁兒,當即道,“開寶錢莊的技術也是數一數二的,現在申華青又在連提刑手裏,花些心思,同樣能印啊。”
簡二少心裏暗罵了一聲,嘴上卻打了個哈哈,“我們開寶的主號在東京,來往多有不便。再說,開寶的技術怎麼能與大通相比。”
黃嵩狐疑地看了簡二少一眼,最後還是對包四少道,“興漢,這個主意倒是不錯。這兩天你和舅舅說一聲,讓他派個懂行的人來,先審一審申華青,看看能否掏出有用的東西來。如果可行,我們就對瑞豐錢莊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