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漸至中午,閻三兒坐在樹蔭兒裏,一邊抹著汗,一邊盯著左前方一個破舊的院子。他身邊一高一胖兩個家丁,比閻三兒好不到哪裏去。兩個家夥就像不遠處的那條大黃狗一般,張著嘴吐著熱氣,舌頭都露出半根。
閻三兒很不開心,這個時候,他應該躲在徐府裏那間自己的小屋裏,一邊搖著蒲扇,一邊喝著酸梅湯。要麼隨著二少爺徐明肅到別院裏去,伺候徐二爺享受,自己也順便沾點兒小便宜。
不管怎麼說,總比在這個鳥兒地方強。那王二家不過是個破落戶,早被自己收拾得服服貼貼了,讓他們幹啥就幹啥。不知為何,徐二爺非要自己帶兩個人在這裏盯著,還要連著盯十天。雖然徐二爺答應事成後給自己八十兩銀子,可這日子也太難熬了!
閻三兒好歹是徐二爺手下的小頭目,啥時候受過這種罪。
正在抱怨的閻三兒沒有注意到,東邊兒斷斷續續出現了幾個年青人,一邊用手遮著日頭,一邊向這邊趕著。這些人都穿著普通百姓衣服,有的還穿著短衫,露著膀子。在江寧裏裏,這樣的人很多,閻三兒平時是連正眼兒也不瞧一眼的,何況現在閻三兒正煩著呢。
倒是閻三兒僅有的那兩名手下,看到來人便嘻嘻笑了起來。胖子一邊搓著身上的泥兒,一邊道,“這麼大熱的天,這些傻鳥還要趕路,比胖爺我還不如。嗬嗬,這下兒我心裏舒坦多了。”
高個子卻目向西邊兒,那裏遠遠出現了一輛馬車,趕車的馬夫一邊揮汗如雨,一邊揮鞭催促著駕車的那匹棕色騾子。後麵一個小巧的車廂上,廂簾蓋得嚴嚴實實的,應該是女眷。
“胖子,別得意了,看那邊兒,你說說,車裏是個什麼娘們兒?不知道好看不好看?”
胖子一聽說有女人,立即把目光轉過來,嘴裏發出嘖嘖聲,“這大中午頭兒的,哪家的娘們兒趕路啊,也不怕捂出痱子。”
“嘿嘿,你連人家的模樣都不知道,還擔心人家出痱子?”高個兒不屑地道。
“操,你也別看不起你胖哥,裏麵肯定是個未出閣的小娘子。”
閑得蛋疼的閻三兒也被胖子的話吸引住了,“死胖子,你說說,你咋知道是個小娘子?”
“三爺,這還用說嗎?”胖子微微哈了一下身子,“你看這小車兒,花花綠綠的,裏麵肯定是個女眷。這車簾捂得這麼嚴實,那定是個小閨女了,嫁過人的女子,臉皮兒總要厚一些,這大熱天兒,肯定要把車簾掀起來。”
“嘿!你小子有一手兒啊。”閻三兒讚道。
“哪裏,哪裏,都是三爺教導得好。”胖子諂媚地笑了笑,接著低聲道,“三爺,想不想看看這小娘子長什麼模樣?”
“這個……”閻三兒有些意動,不過,他很快轉口道,“唉,算了,還是要緊二少爺的差事兒。再說,這麼大熱天,老子也幹不動啊!”
“三爺就是謙虛,”高個兒也不甘落後地巴結道,“上一次在麗春樓,我可是聽著小桃紅叫了一夜。”
“那是!”胖子也湊趣兒道,“三爺什麼身手,別說小桃紅了,就是小桃紅的那個常媽媽,也照樣殺個丟盔卸甲。”
“去你娘的!”閻三兒笑罵道,“你以為老子是你,專門兒和老鴇勾搭!”
高個子亦笑道,“你這個死胖子,就是沒出息。”
“去!去!去!”胖子一撇嘴,“你知道個屁,這老鴇就像牛筋肉,有嚼頭兒。”
不得不說,這三個家夥真是閑壞了,一輛女子用的馬車,也能引出這麼多話——連車裏有啥人還不知道呢。
三個家夥正YY著起勁兒,一個土裏土氣的壯漢走了過來,拱手施了一禮,“三位大哥,打聽一下路,請問夫子廟怎麼走?”
“滾!”胖子揮了揮手,“沒看到爺們兒正忙著麼?”YY話題被打斷,胖子很是不滿。
“這位大哥,你咋這樣呢?俺就是問個路!”壯漢麵色不快地道。
“問你娘啊!快滾,不然小心老子揍你!”胖子更加不耐煩了。
壯漢急道,“你這個人,不告訴俺就罷了,咋還罵人呢?”
“操,我不但罵你,還要揍你。”胖子說著,就要起身。
此時,五六個年青人陸續過來了。未等胖子站直身子,便被人按倒在地上。高個子一見不妙,大聲道,“你們想幹什麼?你他媽的知道我們是誰嗎?”
未等高個兒咋呼完,一個青年便上前,一拳砸在他的腦袋上。
閻三兒一下子爬起來,就要救人,卻見問路的那名壯漢正張開大手,向著自己脖子上抓來。閻三兒也是學過功夫的,當即揮手去擋,卻不成想另有兩個年青人上前,一左一右踹了過來。閻三兒閃過了左邊的,卻被右邊兒的一腳踹在肚子上。他張嘴欲嚎,還沒出來聲音,就被死死地掐住了脖子。
費力地轉過頭,閻三兒想找人幫忙,卻發現胖子同樣被人掐住了脖子,而瘦子則直接被打暈在地,生死不知。緊接著,一個毛巾便捂到了閻三兒的嘴上,帶著刺鼻的藥粉味。閻三兒眼睛瞬時瞪圓,兩息之後便閉上了,人也昏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