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朝堂上的都是人精,皆看出了皇帝的意思,誰還願意去觸黴頭?汪昭庚看了一眼逄通,隻見其低眉垂目,兩手抱笏,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不禁暗自叫苦。
逄瑛輕哼一聲道,“汪禦史剛才所言,好像全天下都在為韓忠叫屈。可眼下,除了汪禦史外,無一人提議複查韓忠案。可見汪禦史所言,並非事實啊。”
汪昭庚跪在地上,心裏直罵娘,可又無可奈何。皇帝威權日重,雖然在一些小事上渾不在意,但在大事上從來不含糊。現在牽扯到韓忠的大案,沒有一個人願意為逆皇帝的意思行事。
此時,郭興嘉站了出來,“啟稟聖上,自今年初一來,軍中因追查空餉問題,變動巨大,人員調整頻繁。不久前,又複查當年蜀關餉銀案,至今仍無眉目。而近期江寧城又發生開寶錢莊案,一時眾說紛紜。現在蜀使剛至江寧,汪禦史便提請複查韓忠案,似乎不妥。特別是韓忠案涉及軍中,牽連甚廣,現在就複查,會引起新一輪波動。是故臣提議,不妨等一等。蜀使返程後,或者蜀關餉銀案有了結果,再議韓忠案亦為不遲。”
“郭大人之議,為老成持重之言,臣附議。”董蘭成立即回稟道。
“郭大人所言極是,臣附議!”禦史頭領——監察禦史朱芝華亦奏道。
“臣附議!”“臣附議!”各個大佬都站了出來。
最後,隨著國公逄通的一聲“附議”,此事算是敲定了。
逄瑛向下麵掃視了一眼,見所有人都低下頭去,便站了起來,甩了一下袖子,向殿後走去。
“退朝!”錢滿櫃朗聲宣了一句,便緊隨而去。
皇帝一走,各位朝臣便紛紛議論起來。逄通則一句話也沒說,轉頭向殿外走去,旁邊的人自然閃開道路,讓逄通先走。
“啪!”西齋之內,一個茶壺應聲而碎,嚇得錢滿櫃一哆嗦,不敢吱聲,心裏卻在默念道:本月第十一個。
逄瑛脾氣不小,一生氣或者不順心就愛摔東西,不是茶杯就是茶壺,或者鎮紙、硯台之類的,基本上就逮住啥摔啥。其中以茶杯和茶壺最多,這玩意摔到地上十分清脆,比別的東西響聲大,所以最容易成為逄瑛的泄憤目標。所幸逄瑛對東西要求不高,所摔的東西不是特別名貴的那種。否則,以逄瑛平均每天摔一次東西的速度,還真要花不少銀子。
摔完東西,逄瑛就坐在幾案後麵生悶氣,至於汪昭庚的那份奏折,在摔茶壺之前,已經被撕得粉碎。
錢滿櫃不敢這個時候收拾,否則逄瑛會更加生氣。過了大約盞茶的工夫,錢滿櫃方輕咳了一聲,門外的小太監得到信號,輕聲地踏進殿內,把地麵打掃幹淨。
錢滿櫃的那一聲輕咳,即是向門外發信號,亦是勸解小皇帝的開始。
“聖上,您沒必要生這麼大氣。”錢滿櫃將幾案上的碎紙片一點點捏起,“那汪昭庚就是個二杆子,滿朝的文武都知道你的心意,就是他胡言亂語。聖上何必跟他一般見識?”
錢滿櫃一邊說一邊觀察逄瑛的臉色,“其實絕大部分大臣,都是明事理的人。這不,聖上隨口問了兩句,大臣們都隨著聖上說話了。”
逄瑛的氣兒順了一些,“你說,這汪昭庚是不是故意的?”
“這個奴婢可不敢亂說,萬一說錯了,豈不是蒙蔽聖聽。”
“但說無妨。”
“哦,要說有意麼,又不像。汪昭庚本來就是言事禦史,有些提議也正常。要說無意麼,他好像也沒和聖上硬頂,也算明點事理。”
“啥話都讓你說了,等於白說。”逄瑛沒好氣兒地道,靜等了片刻,逄瑛又念叨起來,像是自言自語,“我總覺得他好像另有所指,選德高望重的人主導平反案?哼,這德高望重的人又有幾個?都知道為韓忠平反是大功勞,都想咬上一口。這汪昭庚說不定就是個馬前卒,派出來試探朕的口風。”
錢滿櫃不敢再說話了,隻是低頭整理著被弄亂的幾案。他心裏清楚,逄瑛的思想越來越成熟,很少隻看表麵現象了。畢竟從小就被黃元度教導著看奏折,又經曆過這麼多年臨事,經驗自然是越來越豐富。
小皇帝不再小,也不再容易被忽悠了。
宋錚是晚些時候得知朝堂上發生的事,也氣憤不已。如此一件大好事,隻因時機不對,竟然被攪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