染青的速度極快，幸虧棲鳳城人多繁華，不然陌塵還未必能跟上。蕭青言肉體凡身就有些氣喘，不過自幼習武練劍造就了好體力，竟然一直沒跟丟。
街巷上來來往往的小販人流越來越多，染青暈頭暈腦地衝過去，撞翻了笸籮，踩爛了瓜果。賣魚的販夫眼睜睜看著自己新鮮活蹦亂跳的鯉魚劃了道漂亮的拋物線，從自己頭頂飛躍而出。魚販子憤怒添腔，抄起敲魚的木棍攔住染青不讓走。染青一掌推開，一腳踩住旁邊的石墩，縱身上了屋脊。陌塵也來不及想其他法，趁著所有人注意力在他身上的空當，一眨眼自己也穩穩落在屋脊上，拔足狂追。
蕭青言喊不住，一咬牙，剛好旁邊停靠著一輛馬車，某家大家閨秀正在脂粉鋪子裏挑選。馬夫靠著馬車正無所事事。靖王爺一個箭步衝過來，一把揪住馬夫衣領往旁邊一甩，身子一躍跳上馬車，揚鞭啟程。
“喂喂喂！你你你你……”馬夫瞪大眼睛結巴半天也沒說出整句來。
房頂上是飛呀飛，地上是追呀追。
蕭青言很快發現這是要進宮，可這光天化日之下衝進宮中是要掉腦袋的，就是他也保不住陌塵。他想著抽出腰刀砍斷馬匹與車子之間的連接，隨後一個翻越穩穩地坐在馬背上。沒了後麵的負累，棗紅馬跑得更歡快。漸漸將蕭青言跟屋頂上那兩人影的距離拉近。
“他是要闖宮！攔住他！”蕭青言大吼。
陌塵也同樣吼過去：“哪那麼容易啊？！這就是一跳騷，跳騷都沒他蹦地快！”
“抱著跳下來！”
蕭青言著急，在過去就要上禦道了，他這樣闖過去麻煩就大了。陌塵腳下一使勁，竄上前抱住染青，回頭看了眼蕭青言。後者點了下頭，一鬆韁繩，雙腳一蹬，整個人沉腰後折，竟然後翻跳出馬背。就在這個瞬間，陌塵抱著染青跳了下來。
陌塵穩穩地坐在馬背上，染青整個人橫過來趴在前麵。陌塵一勒韁繩，棗紅馬昂頭嘶鳴，前蹄高抬，調轉了馬頭。
回去的路上染青並不老實，嚷嚷著要進宮。陌塵跟蕭青言千勸萬勸才好不容易說服他夜探皇宮。染青這才乖覺些，坐在馬上神情茫然，雙眸發怵。這樣的狀態一直維持到王府西苑。
進了房間，他便找了個角落縮起來，抱著雙膝，頭靠著牆。神情呆滯，嘴裏似乎還念叨著什麼。蕭青言跟陌塵坐在一旁的玫瑰椅上喝茶，剛才一通折騰老胳膊老腿的肯定得散架。好在一妖一人正值壯年，都不怕折騰。
王府主人拎起茶壺，眼睛瞟著染青，開頭問陌塵：“他怎麼會成這樣？”
“撿回來就這樣。”
“我以為妖都怕他，就是不怕遇上如此良機，肯定也欺負個夠本。”
“我倒也想，不過我被他爺爺救過，恩人的子孫怎麼也不能眼看著混成乞丐吧？”陌塵接過茶杯喝了一口，幹燥的喉嚨總算好受些。
蕭青言點點頭，表示理解。隨後又疑慮重重：“他好像在找什麼，你看。”原本在吹茶葉末子的陌塵回頭一望，縮在角落裏的染青摸索著地麵，肩頭微顫，眉眼間透著失魂落魄，隨後在虛空中做著怪異動作。那些動作不斷重複，陌塵盯著看了會突然醍醐灌頂，恍然大悟。
“他是在找筆。”
“筆？”
“我一直奇怪，他好像少了點什麼，原來是他的畫筆。”陌塵說著慢慢走過去。盡量輕手輕腳地靠近，然後綻放了最溫柔和藹的笑容。也許是覺得沒危險，染青隻是縮了縮手腳，並沒有躲閃。蕭青言也想過去，剛站起來，染青就渾身顫抖地抱住陌塵，腦袋隻往他懷裏鑽。
“你嚇到他了。”
“……我隻是伸伸腰。”
“不，好像是覺得你身上煞氣重。”
“那他幹嘛鑽你懷裏？你不是妖嗎？已經糊塗到這個都分不清？”蕭青言語氣有些不高興，不自覺瞪了染青一眼。但到底是沒過去，又坐下來。大概是危機解除，染青鬆開了懷抱，抬頭衝陌塵微微一笑。他原本就眉目如畫，此時還有幾分柔弱氣質，很讓人生憐。陌塵摸摸他的頭，聽聞過畫師染青很多事跡，其中也包括性格嚴苛，自律，以至於從沒人見他笑過，被懷疑自出生就畫了張臉貼上。這樣的人突然對你笑了，恐怕背後發涼會比感動來的多。
陌塵抖著肩膀退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