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縷冷風徐徐拂過,地上的花藤影子輕輕地擺動起來。藤椅上的簫音緩緩地睜開了雙眼,微微蹙了蹙眉,轉眸看著陽光下嬌美出塵的竹小溪。
“師娘,睡得好嗎?”竹小溪立在藤椅邊,微微彎腰,朝她燦然一笑。
“來了很久?”簫音微微點頭,不冷不熱地問道。她的聲音有些些地沙啞,似乎是感冒剛剛好。
“一小會兒,不是很久,今天陽光很好呢。”竹小溪彎眼一笑,伸手將垂下的一縷發絲別在耳後。
“坐吧。”簫音微微一笑,伸手拍拍藤椅上的空處,揉揉自己的太陽穴,“我沒化妝的樣子,沒嚇著你吧?”
竹小溪乖巧地坐在了她身旁,靦腆地看了眼她毫無修飾的臉容,誠摯地說:“我喜歡師娘不化妝的樣子。”
簫音笑了,“是因為你自己每天都不化妝,就偏好素麵朝天的女人嗎?”
竹小溪搖搖頭:“不是。不化妝的師娘,讓我覺得很親切,很真實,所以喜歡。”
簫音再笑,“我以前很冷傲很虛偽嗎?”
竹小溪怔了一下,輕輕地搖了搖頭。一個人通常都是在迫不得已的境遇下,才會給自己戴上冷傲或虛偽的麵具。簫音有時會拒人於千裏之外,也會才社交場上與人虛與委蛇,作為一位馳騁於律師界的女強人,這也是不可避免的。
“你有沒有恨過你母親?”安靜了一會兒,簫音突然問道。
竹小溪愣了一下,“你是指恨她拋下我,為爸爸而死嗎?”
簫音點頭,手放在了微微隆起的小腹上,看向她:“恨不恨這樣的媽?”
竹小溪抿了抿唇,低眸看著靴子上的絨毛,輕聲說道:“小時候見到別家的孩子都有爸爸媽媽陪在身邊,會羨慕,會哭泣,會埋怨。長大一些,就想通了,相信有另外一個世界存在,她和爸爸在一起,這也挺完美的。”
簫音目光移向水池裏的睡蓮,幽幽地說:“你覺得,一個未見天日的孩子被自己父母的親手扼殺,他若在另外一個世界知道了,他會報複他們的狠心無情嗎?”
竹小溪猛地一驚,望著簫音的腹部,脫口而出:“你和師父要打掉自己的寶寶嗎?!”
簫音身子微微一顫,眸中湧上了一層悲傷,轉頭看向她,淒苦一笑:“你很聰明,也很直白。我們沒有辦法,隻能把寶寶做了。”
“為什麼?他隻有三個月大!”竹小溪有些激動,她真不敢相信師父會同意打掉這個日夜期盼得來的寶寶!
簫音酸澀的眼淚落了下來,嘶啞著聲音說:“你以為我們願意嗎?可他是個殘缺不全的畸形胎兒,生下來,他隻會受一輩子的痛苦!可是,可打掉這個孩子,我這輩子都不能當媽媽了!我舍不得,舍不得!!”
竹小溪被簫音淒苦的哭聲震驚了,她從未見過這位馳騁律界的女強人落淚哭泣的脆弱模樣。她也終於明白為什麼師父會找她來這裏,不是因為師娘得了妊娠抑鬱症,而是讓她來堅定師娘打掉這孩子的決心!
她手足無措地坐在她身旁,緊張不安地看著她哭泣,除了遞給她紙巾拭淚,不知道該如何安慰她。
待簫音情緒平靜了一些,竹小溪鼓起勇氣,臉上露出好奇溫暖的表情,將手掌輕輕地覆在了她的小腹上,細膩地感覺了一下,小聲地問:“他會動嗎?”
簫音拭去眼淚,看著竹小溪好奇懵懂的表情,忍不住一笑:“才三個月,他力氣小著呢,踢不動肚皮,你感覺不到的。”
“哦……”竹小溪窘窘一笑,這些孕兒知識,她幾乎是沒怎麼關注過。輕輕地吸了一口氣,她真誠地懇求道:“師娘,把這個寶寶生下來吧。”
簫音怔住了,望著這個小徒兒清澈無邪的大眼睛,忽地絕望一笑,無力地搖了搖頭,說:“生下來,他也活不長,這個世界的歡樂,他也不能享受到,隻會受到病痛的無盡折磨。”
“不是這樣的!師娘,在一切都是未知時,又怎能輕易地相信醫生的預言?就算他們有根有據,但這個寶寶是一個獨立的生命體,他有權利來到這個世界,任何人都不能輕易地剝奪掉!師娘,把他生下來吧,活著就有希望,活著就有力量,請你相信他一定可以創造奇跡!師娘,給他一個主宰自己命運的機會,好嗎?”
竹小溪情緒激動地大聲說出這番話時,眼睛裏不知不覺地溢滿了亮晶晶的淚水。她緊緊地握住了簫音冰冷的雙手,真切地懇求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