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曦曉出生在湖北西北的一個叫李家灣的村子。李家祖先是明初從山西洪洞縣遷徙到湖北最後在漢江邊定居下來。一代又一代的傳承,到民國時期李家人丁興旺,全村都姓李,因此村子取名為李家灣。
李曦曉名字複雜,取名字卻著實沒費什麼力氣。李媽媽生李曦曉時,沒來得及送醫院,就在家裏生的。90年的農村醫療條件簡陋,李媽媽就此落下病根,不能在生育了。農村重男輕女,李爸爸聽說是個女孩,恩了一聲就去田裏了,看都沒看一眼。
爸爸不管,媽媽還在床上修養,李奶奶皺巴巴的臉拉得老長,不情不願抱著她去上戶口,登記時問到名字,李奶奶犯難了。曦為輩分不能改,至於最後一個字,即是長房幺女,就叫小好了。負責登記的老頭子讀過點書,覺得曦小不好聽,就改成了破曉的曉。
李曦曉整個童年都很寂寞。李曦曉上麵還有個哥哥 ,叫李曦凱,是長房長子,一家人疼他如珠似寶,因此養成了囂張跋扈的個性。小時候沒有人陪她玩,她就整天跟在哥哥身後跑。李曦凱大曦曉4歲這時已經上小學了,小夥伴都是同班同學,譏笑他天天帶個小尾巴,好幾次偷西紅柿跑不快差點被抓。李曦凱麵子上過不去,越覺得曦曉煩人。
村子南邊有一大片竹林,鬱鬱蔥蔥,很是茂盛,再過去便是後來搬來的雜姓人家,散落在竹林邊緣。七月天氣炎熱,小孩子們就在竹林裏玩耍。曦凱瞅了瞅跟在身後的曦曉,眼珠子一轉,提議玩捉迷藏,從小到大,按年齡順序來。
一群人中自然是李曦曉最小。小孩子是很敏感的,李曦凱不喜歡她,李曦曉自然也感覺得到。但小孩子就是這樣,他一旦認定了某個人,就算你再不喜歡他,還是做一條小尾巴,跟在你身後,服服溜溜,言聽計從。
雖然心裏有點怕,為了討哥哥歡心,李曦曉答應玩捉迷藏。她怕哥哥丟下她一人,一遍一遍確認。
“哥哥,你會丟下我嗎?”
“哥哥,你不要跑太遠。”
“好了好了,不會丟下你的。”李曦凱不耐煩地打斷她。
一圈,兩圈,三圈,遊戲開始了。
眼睛被蒙住,聽覺此時無限放大。四周靜悄悄的,剛才的一大堆小夥伴從空氣裏蒸發了,不留絲毫痕跡,隻聽到腳踩在落葉上的沙沙聲。
李曦曉有些怕,她摸索著向前走。
“哥哥,你在哪?”
李曦凱並不理,屏住呼吸,一遍輕手輕腳地後退,一遍打著撤退的手勢。
一大堆小孩鑽出竹林,李曦凱深吸一口氣,“哈,終於擺脫煩人精了。”
其中一個擔憂道:“把你妹妹一個丟那,會不會出問題?”
另一個也道:“對啊,我聽大人說,那林子裏住著一個老頭,會吃人。”
畢竟是都是小孩子,一聽到吃人都變了臉色。李曦凱頓時麵子上掛不住了,這兩個人分明就是在質疑他剛才的做法,挑釁他孩子王的威嚴。“哪有人會吃人的,你們別胡說,在說煩人精是我妹妹,我說她沒事就沒事。”
見此那兩人不說話了,人家親哥都說沒事,他們幹嘛鹹吃蘿卜淡操心。
李媽媽發覺曦曉最近不粘著她哥,也不愛說話,覺得小孩鬧起脾氣來都這樣也就沒多想。到了九月送孩子上小學一年級時才發現曦曉沉默得異常。
入學考試老師提問題,李曦曉不說話不點頭也不搖頭。周老師試了很多辦法最後歎口氣,對李媽媽說先把孩子接回去,去醫院檢查檢查,這孩子恐怕智力有問題。
這個消息如晴天霹靂,李媽媽不相信以前還好好的孩子,怎麼就腦子有問題。養個傻子在村裏是件及其丟人的事。李媽媽熱情地邀請周老師到家裏吃頓飯,勸說周老師收下李曦曉,讓她跟著讀書。周老師不太讚同李媽媽的做法,在她看來,孩子有問題應該盡快去醫院檢查,而不是請老師吃飯,來掩飾這個問題保住自己的麵子。盡管如此,周老師耐不住李媽媽幾次三番的邀請,還是答應再考慮考慮這件事。
村子都種水稻,李家是村裏唯一的稻米加工廠。機器開起來,噪音很大。周老師年齡大了,聽著有點心煩,她看李曦曉坐那一言不發,安靜地擇青菜,溫和地問:“每天都這麼吵,你心裏不煩嗎?”
李曦曉抬頭,這是第一次有人問她的感受。周老師大約三十來歲,容貌很普通,但勝在氣質溫和,平易近人,微笑時給人春風拂麵的感覺。李曦曉抬頭,這是第一次有人問她的感受。她直直對上老師的眼睛,漂亮的琥珀色眼珠,沒有偏見,沒有嫌棄,溢滿了關心和鼓勵,很暖人。
李曦曉唇瓣蠕動,最終開口:“心靜自然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