瓊漿樓。
京都裏大部分的人都知道如果喜歡喝酒,就一定要去瓊漿樓,那裏有最醇最香的酒,而且那裏的酒怎麼喝都喝不完。
最近瓊漿樓裏迎來了一個客人。
夜已深,今夜星辰寥落,月彎如鉤。許是氣清涼,街上人煙稀少,然而冷清的夜裏,瓊漿樓的一位客人仍然坐在二樓雅座裏獨自一個人喝酒,已是第五壇了。
店二給他送酒時,見他臉已喝得緋紅,神智不清,可仍然將酒一杯一杯地往肚子裏送。二想勸,可是這客人一連幾都是這樣,他知道勸是勸不住的。
石城月已醉了。
都何以解憂,唯有杜康,可是明明已醉,為什麼他的心還是那麼疼痛?
父親,母親,老夫人,古維鏞,還有古雅與古敏如……
是愛,還有恨。當愛與恨交織在一起,他真的不知道怎麼做,真的不知道怎麼選擇。
古家一族已入獄,然而他失去了他最愛的古雅,也失去了愛他的古敏如。
古敏如死的第二,牢裏又傳來消息,老夫人於古敏如自殺的當夜裏因病去世了。
她最終死了。
原本多病的身體,加上一次次的打擊,老夫人最終還是受不了扛不住,死了。
多年的仇恨,終於報了一大半了。
可是為什麼他高興不起來?
這些日子,古敏如的音容笑貌時時刻刻仿佛出現在他的眼前。他突然很想,很想再一次看一眼她的笑,聽一句她的聲音。
他抬頭,通過已有些迷糊的眼望著木窗外的那彎月亮,仿佛是一把尖銳的銀色彎刀,帶著令人驚心的寒意。
有風從窗子裏吹進屋,帶著絲絲涼意。
石城月的手又蓋在一個新開封的酒壇上,想再給自己滿上一杯酒。
正在這時,一隻柔軟而又溫暖的手溫柔地伸來,從他的手裏拿過那個酒壇,酒壇傾斜,沉穩而嫻熟地將酒倒入他麵前的酒杯裏,一滴不灑。
然後他聞到了一股熟悉的幽香,即便雜著濃濃的酒香的裏,那股幽香仍然如以前一樣特別而又讓人心神縈繞。
他驚訝地抬頭,便看到他的身邊不知何時站了一個人。
一個女人。
一個美麗溫柔而又清雅沉穩的女人。
一個他無論如何都忘不了的女人。
她一襲紫衣,淺紫披帛輕垂,她靜靜地站在他的身邊,伸出那雙白玉雕就般的雙手,幫著斟酒。她耳垂下的鑲紫水晶銀耳墜及上的一支蝴蝶穿花墜流蘇釵輕輕地晃著,一如以前的溫雅沉靜。
許是喝了太多的酒,他覺得他可能是出現幻覺了。
“石公子,酌怡情,大酌傷身。你喝得太多了。”她的聲音仍然如以前一樣溫柔清淡,波瀾不興。
“雅兒……”他情不自禁地喚了一句。
古雅緩緩地在他的身邊坐下,抬起頭來看向他,烏黑亮麗的頭上,一枚蝴蝶釵上的珍珠做成的花輕輕一顫,宛如一隻受驚而蝴蝶。
“石公子,多日不見,你似乎變了。”古雅眼簾輕垂,長而卷的睫毛在光影下股出一道的黑影,她的聲音很輕,很穩,也很平常。
石城月雖有些迷糊,但眼前這個人這般的真實,他看著她那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臉龐,聽著那聲音,他就知道,這不是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