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隱約覺得自己罵到這裏，已經有點失禮了。因為就算我想要表達他們林家的事與我無關，也不需要嘲笑他到可以跟任何人結婚來衝喜的程度……我自覺底氣不是很足，說話聲音越來越低，但嘴巴就是停不下來。
林曉風那雙黑夜般的眸子裏，某種東西蕩漾著，此起彼伏……突然，有一種光射出來般，炯炯地亮了起來——
“你以為……我跟你結婚，完全就是隨便找個人回來辦個喜事，騙爺爺高興一下的嗎？”
我被他嚇了一跳，心裏一下子縮緊，嘴唇顫了一下，沒有再往下罵了。
這——這話是什麼意思？
這又像是問題又像是反問，我揣摩了半天，卻隻覺得心虛，不敢下定論。
字裏行間的意思莫不是——他要跟我結婚，並非完全因為要那場婚禮，而是要我這個人……麼？
也就是說，不是“隨便”找我去的……意思？
我怔怔地看他——他的表情說不上來是什麼……隻覺得眉眼間溢滿了某種東西，害我心裏一陣兵荒馬亂。不知是因為緊張還是房間太熱，自己從背後到脖子，甚至臉頰都簌然發燙起來，嘴唇不聽使喚地顫著：“什麼……意思？你這話……”
“我……”林曉風正要往下說話，門卻突然被人推開了，而他的眸子，在一瞬間變了焦距，轉往門那邊去。
“咦，你們兩個人在地上幹什麼？”
我忙抬頭，正迎上楊老師不解的目光。他的身後，並不見莫言……莫言哪裏去了呢？
“楊老師……”我不知怎麼解釋好。
林曉風卻已經站了起來，就在我麵前，用他一貫平靜的臉對楊老師微笑：“楊老師，剛才我推門進來的時候沒有注意，把陸香香撞了一下，正在跟她道歉呢。”
那表情真是完美，鎮定自若，又不失溫和，與之前在我麵前的林曉風儼然是兩個人。我不禁啞然失笑——竟然能做到這種程度，我真的是甘拜下風。
“林曉風，你有什麼事？”
“我有幾個數學問題想問，又聽說楊老師在這裏，所以過來看看。”楊老師的問題，他對答如流。
數學問題？我揚起眉毛。
看來，他不打算要在校內公開我們訂婚的事情嘛——也有可能隻是怕我當下就說穿他強搶名女的事實，而惹下更大的麻煩？
總之，他有顧忌。
林曉風長長的睫毛往下順著，神情嫻靜。他對長輩說話的時候，一直是這樣恭敬的神色，旁人看著也覺得神經舒爽。
突然想到，他在我麵前時的樣子，究竟有幾分是真的？他極有可能一切表情眼神，均衝著自己的最大利益而去，那麼他給我看的，則很有可能是針對我脆弱的一點……
心裏突然揪得痛起來。
我看著他微翹的唇角，突然覺得自己很傻很傻。根本不是一個段數的人，卻要跟人對招拆招——在林曉風看來，恐怕隻是一個笨丫頭在跟他瞎鬧騰吧？我居然還真的把他父母跟爺爺的事往心裏放了，還為此對他的態度都軟和下來，簡直被洗腦了似的。好險……差一點就變作他的棋子還不自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