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六合
劉笑笑
一
荷花鎮是一座古老的商業小鎮，位於風光旖旎的融江河畔，依附在209國道的兩旁。鎮上的居民大都是土生土長的本地人，有三分之一是經商的，有三分之一是務農的，有三分之一是邊經商邊務農的。因為交通便利，信息靈通，小鎮很容易跟上時代的步伐。外麵的世界流行什麼？城市裏流行什麼？什麼東西最時尚？很快，就在小鎮上風靡起來。
2004年的春天，e縣縣城裏突然刮起一股買“碼”熱（購買地下六合彩的狂潮），很快，這股熱潮就蔓延到小鎮上。小鎮上的居民頓時變得躁動起來，瘋狂起來。
在街頭擺賣水果的老光棍、老無賴王大元是小鎮上第一個“吃螃蟹”的人。王大元五短身材，長著一張馬臉和一個大紅酒糟鼻子，滿臉的青春痘。初中剛畢業，還沒滿十六歲，他就跟隨母親在街頭擺賣水果，已賣了整整二十年。王大元不懶，但他很刁鑽很滑頭，經常短斤缺兩，蒙人錢財。他還有一個壞毛病，就是好賭。每天白天擺攤，晚上就去賭博。他的賭運很不好，十賭九輸，母子倆白天辛辛苦苦賺到的那點錢，常常不到半個晚上就被他輸個精光。和他一起在街頭擺賣水果的同行們都攢錢先後建起了樓房，就他母子倆還住在祖父留下來的那間不足40平方米的低矮潮濕的瓦房裏。鎮子裏的姑娘都知道他是個老賭徒，十賭九輸，身無長物，沒人敢嫁給他。鎮子外的姑娘雖然被媒婆蒙蔽，不知他是個賭徒，但看到他相貌醜陋，家裏除了一台十四英寸的小彩電，再沒有一樣象樣的東西，也不肯嫁給他。於是，年過一年，他就成了老光棍。成了老光棍後，他對女人的渴望卻越來越強烈，每次到e縣縣城裏進貨，他都要擠出點錢到陰暗的小旅館或發廊裏找個廉價的小姐消一消“火氣”。
王大元雖然是因為好賭，因為窮而討不到老婆，但他仍然不肯戒賭。他請幾個算命先生為他測過字、算過命，算命先生都說他大器晚成，好運就在後頭。他相信算命先生的話，相信自已總有一天會轉運，總有一天會贏錢，總有一天會討到老婆。
這一天終於讓王大元等到了。2004年3月中旬的一天中午，他到縣城進貨，一踏進水果批發市場，就看到老板們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交頭接耳、津津有味地研究六合彩資料。他好奇地湊到一群人身旁，一位和他相識的姓孫的老板就笑眯眯地問他：“王老弟，你想不想買‘碼’？”
王大元拿起一張印製粗糙的六合彩資料看了看說：“我不懂這個。”
“慢慢看你就懂了。”孫老板熱情萬分地拉他坐下，把幾張花花綠綠、大小不一的六合彩資料放到他大腿上，唾沫橫飛地說，“王老弟，想發財，就買六合彩。現在，誰都買六合彩。你看我們這個批發市場，沒一個人不在研究‘碼經’。我弟弟在法院當差，也買六合彩。六合彩的賠率很高――1賠40。你買1千塊，就可以贏4萬塊；你買1萬塊，就可以贏40萬――一夜暴富啊！我們隔壁的一個老太婆，上期買中了兩千塊，今天，她兒子就買回了一輛奧拓。”
“怎麼個買法？”王大元心情亢奮地問。
孫老板拿出一張2004（甲申）年十二生肖色波卡遞給他，邊教他怎麼看邊說：“六合彩有49個號碼，分為紅、藍、綠三種波色，紅波占17個號碼，藍波、綠波各占16個號碼。這49個號碼也可以按12生肖來劃分。今年是猴年，猴包括5個號碼，其它的每個生肖各包括4個號碼。你可以買波色，也可以買生肖。如果你心水靈，看得準，說不定隻買一兩個號碼就能買中。”
王大元拿起大腿上的幾張資料認認真真地看了兩遍，然後問孫老板：“這些人提供的特碼都不一樣，到底誰的準？”
“誰都有準的時候，誰都有不準的時候。”孫老板詭秘地回答。
一個肥胖的中年婦女插話道：“如果每個人的都準，每期都準，個個都發財了。我覺得隻有‘白小姐’的特碼詩準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