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啟姑母,蝶兒自知即將不起,唯有一個心願未了,還望姑母盡力成全。
蝶兒自幼頑劣,多謝姑母寬宏,一直包容著蝶兒,容我在此向您道一聲謝......
恩恩怨怨,錯錯對對,走到今日,蝶兒已經沒有力氣和時間去細細深想,不過我這稀裏糊塗的一生,終究還是幸運居多,沒什麼好怨怪的,也沒有什麼遺憾,唯有一人,始終難以放下,他這一世叫做程天洲,可我還是習慣叫他石頭。
說起來,這所有的因緣際會還真是與他息息相關,蝶兒不貪心的,隻希望我走後,姑母可以保他永世平安無憂,最好讓他永遠都忘了我,忘了所有我們的曾經,永生永世的快樂下去,還有,替我謝謝一直為我奔忙的二哥哥和大姐。
你們好好地過吧,蝶兒就先走一步了......
——蝶衣絕筆”
看完兩封言辭懇切的遺信,程天洲在雜亂的書堆中蜷縮著身子哭得好像一個孩子,仿若憋了許久的眼淚一瞬間全部爆發,止也止不住:“蝶兒,蝶兒......”
原來你早就知道了一切,毒發的時候,你該有多麼的害怕,等待死亡的滋味該有多麼難熬,可我卻什麼都沒看出來,還兀自慶幸著給了你幸福。
原來你早就計劃安排好了一切,連最後的心願都是留給我的,為什麼這麼傻?為什麼不告訴我?讓我們可以一起承擔......
顧嫂站在門口看著抱著信紙嚎啕大哭的少年,不知不覺也紅了眼眶,小聲的走上前:“少爺,地上涼,去椅子上坐著吧。”
“顧媽,她走了,可我隻能眼睜睜的看著,什麼都做不了,做不了......”
“我明白......”
“你不會懂的,你根本不知道她是什麼人,我們之間又發生過什麼。”程天洲搖頭苦笑著,將信複又仔細的疊好,心中暗暗打定了主意,
蝶兒,抱歉,這信現在我不會幫你轉交,惟有你是我的妻子,就算難逃遺忘的命運,我這一生一世也是你的人!
顧嫂輕歎一口氣,用一隻手扶起少年,而後俯下身慢慢整理起被弄亂的書籍:“那位叫蝶兒的姑娘不是普通人吧?”
程天洲沒料到一直慈愛溫和的老媽媽會突然冒出這樣的一句話,整個人愣在了原地,不知道如何接話。
“若少爺有興趣,老身倒是可以給您絮叨絮叨......”顧嫂一邊清理著地麵上的雜物,右手腕處空空蕩蕩,帶著無限蒼涼。
少年沒有作聲,手中緊握著兩張信箋,淡淡的抬了一下眼皮,示意顧嫂可以繼續。
主仆倆多年的相伴,些許默契還是有的,深知程天洲心情不好時通常緘默,極不願多說半句,此刻一個眼神便已足夠!
“那還是四十年前,我還很年輕的時候,年少輕狂不顧家人反對執意要嫁給那個男人,固執的追求我想當然的愛情,沒成想新婚的甜蜜還沒有多久,就嚐到了我自己親手種下的惡果......”
“婚前他一直對我有求必應,甜言蜜語,婚後不久新鮮感一過,他便原形畢露,日日流連燈紅酒綠之所,沉醉觥籌交錯之地,街坊鄰居漸漸流言四起,在我外出時在背後指指點點,可我依舊天真的相信那個會對我關懷備至的男人不會背叛我們的愛情。
就算我親眼看到他醉醺醺的挽著兩個衣著暴露的時髦女郎,我仍然在做著他能夠回頭的美夢,可我的容忍和寬容沒有換來他半點的悔悟,最後愈演愈烈,吸毒賭博無一不做,輸了錢便回家大耍威風。
即便我對他傾心相付,可也終有忍無可忍的一天,在他又一次翻箱倒櫃找尋著家中所剩無幾的積蓄,我哭著抓著他的手,身後緊緊護著最後一點生活費。
可我沒想到他會變得那般喪心病狂,瘋了一般將我推倒在一旁,充滿血絲的眼睛中隻剩下可怕的足以吞噬一切的欲望......”
顧嫂眯著眼,回憶著當日種種,眉眼間隻剩下鉛華洗盡的平和,可空蕩蕩的右手腕卻是明晃晃的昭示著那天的血色罪孽!
“幾番撕扯中,他始終無法達到自己的目的,我用右手緊緊扣著保險箱的密碼鎖,咬著牙死活不肯鬆手,他怒急,無可奈何的轉了幾圈,走到廚房拿起菜刀再度折返回來。
我看著閃著寒光的刀,後頸也是突突的冒著冷汗,但我沒想到他會真的砍下來......”
眉梢眼角已爬滿細紋的女子握著斷腕處,語氣平靜得仿佛再說別人家的事,可程天洲卻是下意識的看向她缺失的右手處,眼神明滅不定,心頭一陣風起雲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