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晚飯了以後,嚴相叫了府裏的舞伎上來,孫恪幾乎沒有怎麼打眼下麵的歌伎,隻與身旁的官員聊了一兩句,便不再開口。
孫恪即是這樣的深沉,連帶著下麵的官員便越發的拘束了。見這些人已然是感到十分的不自在了,孫恪略斂了斂垂著的眸色,隻說是自己稍有些酒意。
丞相府雖然不比宮中,王府那麼的雍容富貴,也自有些世家宅邸的氣派。
從吃飯的廳上,不過是走了幾十步的樣子,便豁然是一間極其幽靜,並且是十分有些江南樓台風趣的小院。
相府裏的四個年輕貌美的丫環將孫恪帶進了這間靜齋後,便又悄無聲息的退了出去。
房間並不大,難得的卻是處處極精致,幽幽暗香從地中擺著的一隻銀胎鎏金花絲鑲嵌琺琅百寶三足薰爐裏緩緩的飄著,香是好香。
孫恪稍加注意了一下那隻琺琅薰爐。
爐的確是好爐,做工精湛,爐火純青。
香也是好香,味道不濃不烈,正是宮中的情香中的最上品。
即便是明知道這裏麵的算計,孫恪也隻是略掃了兩眼,便將視線挪到了房間的牆壁上掛著的仕女圖,瞧出是前朝名家的作品。
就這般閑亭信步的打量了一會兒房間裏的古玩珍賞之後,孫恪略斜了斜身子,才在紅木山水描金的美人榻上坐穩了。
這時,隻聽到不遠處隔了一道厚重的孔雀登枝的楠木屏風後麵,起了古琴的聲音。
孫恪此時已經坐下,他並沒有動彈,斜依著身子,冷眸隻微微的掃了掃此時空無一人伺候的房間,又掃了掃那道楠木屏風後麵,依稀可見的美人的身影,眼角眉梢的視線越發的冷了。
屏風後麵的古琴該是一把有些年代的名器,一曲《鳳求凰》被撫琴之人彈得如泣如訴,雖少了幾分大氣,太過脂粉的味道,但是琴倒底是好琴,音色純正,隻是被撫琴之人糟蹋了上品,未免讓人唏噓感歎。
隻要惜了琴雖是雅音,音卻也不是知意,至於撫琴之人,孫恪連再看一眼的意思都沒有,隻是一味的安靜坐著,略閉了閉眸,在這略顯煩心的琴音裏,算是休息了一會兒。
琴音停了以後,屏風後麵的人並沒有動,像是在等著孫恪說話的樣子,可是,孫恪卻一直連眼都沒有睜,仍隻是斜依著榻角仍舊閉目養神。
又過了片刻的功夫,聽到幾聲釵環之聲,竟是漸漸的在往孫恪的方向走了過來。
孫恪仍舊沒有睜眼,任由那正走向自己的人挨近了些,這時,又聽到有人輕輕的撩起了簾子,應該像是從外間進來的仆婦,並沒有再聽到環佩的什麼響動,在一陣壓低的腳步聲和動作聲,接連著有人幾聲低低的凝咽的低泣。
等這些動靜,連帶著製造出這些響動的人也俱都消失了以後,隻餘下了一室的寂靜。
又過了一會兒功夫,嚴相派府裏的小廝過來回話,說是馬匹已然準備好了,六部的人也俱都在前廳候著了。
至到這時,孫恪才睜開了眸,唇間仍舊是一副輕淺的冷意,出了相府。
至到回到了王府以後,已經是近乎到了子時的模樣,孫恪簡單的洗漱了一番,因為有早上的話留在那裏,他隻是處理了兩件雜事,即順著白錦繡的意思去了瓊玉堂。
孫恪隻是簡單的想著,白錦繡現下畢竟是王妃,便是皇上也都要給她一分的顏麵,自己如此,也不算是委屈。
瓊玉堂上值夜的仆婦看到孫恪連個小廝和丫環都沒有帶,一個人走過來了,趕緊上前施禮。
孫恪讓她們起來之後,仆婦輕手的推開了角門。
孫恪踏步進去的時候,在一地的月華之下,建築分外宏偉的瓊玉堂此時卻隻是顯得安寧之極,甚至有些安心的靜謐的模樣。
瓊玉堂原是王氏所住之處,孫恪每每過來也不過是因為母後催促得緊了,難免心裏焦躁,從未曾留意過瓊玉堂也有這樣別有風致的時候,今時今日今時,卻覺得這個瓊玉堂別有些味道。
在院裏才停了一會兒,孫恪就見白錦繡僅著著一身裏衣,身上披著一件腥紅色的大氅,踏著月華,此時已然走到了他的近前。
白錦繡略笑著福身,眼裏帶著昏昏欲睡的倦意。
“王爺怎麼停在這裏,沒有進去?”
孫恪略笑,並不答話,反說道。
“夜深了。”
“都過了子時了,再有兩個時辰王爺便要起了,不趕緊安置,還有心思在這裏賞月,王爺倒是真的與凡人不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