匆匆收拾,蕭昭業便領人出了修竹園,徑直往太子妃住處去了。
太子妃王寶明乃是蕭昭業的生母,雖未親力撫養蕭昭業,但自古嚴父慈母,蕭昭業還是在以往的相見中,對這位母妃很有些親切感的。
彼時,王寶明正在暖閣中懶懶地用著茶點,隻見蕭昭業在通傳後急急地邁步進前,粗粗地行了禮,一臉焦躁。
“免禮!”王寶明微笑著抬抬手,喚著蕭昭業的小字,“法身,你形容如此焦急,可有何事?”
蕭昭業抬首,正對上母親溫和的目光。太子妃錦衣華服,金釵玉鐲,雍容典雅,風韻猶存。華貴的衣著襯著尊榮身份,丹唇一抿不怒自威,唯有眉眼間可見女人的似水柔情。
蕭昭業斂了神色,恭敬地回:“母妃,昨夜兒臣遣底下一個丫頭過來謝恩,竟是一夜未歸。敢問母妃可知其下落?”
聞言,王寶明精致的妝容下秀眉微蹙,她抬抬手示意侍者盡數退下後,徐徐開口:“昨日太子過來,正趕上采睫妹妹前來謝恩。太子瞧她模樣生得端正,便將她收作房裏人了。怎麼,回去的丫鬟沒有告知與你?”
那一聲“采睫妹妹”震得蕭昭業失神,待王寶明輕描淡寫地說完,他方回轉過來,幹著嗓子問:“這采睫本是侍奉兒臣的大丫鬟,一幹事務竟是離不得她半點。不知母妃能否為兒臣相勸父王,讓采睫仍留在兒臣身邊做事?”
王寶明神色愈發嚴肅起來,她壓低聲音:“法身,你怎地這般癡纏?須知現下她雖無名分,但已算得上是你的庶母,如何能再侍奉你?不過一介婢女,舍便舍了。切莫多言,徒增笑柄!”
“如何是兒臣癡纏!”蕭昭業心中的憤怒堪堪衝破壁壘,“兒臣自小離開雙親,統共就這麼一個知心之人,母妃讓兒臣如何能舍!”
王寶明眸色一怔,重又細細打量眼前自己的長子——他的降臨本是集萬千寵愛於一身,那時自己喜不自禁,滿心沉浸在初為人母的歡欣之中。不料父皇卻屬意由二叔蕭子良撫養幼兒,縱然自己再不舍得,也唯有從命。即便鬱鬱寡歡,隻能強顏歡笑。直到四年前,高帝建國的大喜之下,自己懷上了二子昭文,方才稍感安慰,不自覺地將全部心力放在了他的身上。轉眼便是十一載歲月,那時的繈褓嬰孩成為了博采眾長的風流少年,心中已有掛牽,然而??
王寶明微微地歎了口氣,語氣溫和下來:“法身,這些年你研習的君王之道呢?須知於皇家而言,女人是手段、是信物、是撫慰,卻獨獨不是唯一。縱然有情,亦不可為之罔顧一切。這些道理,你心中本當明了!若是向你父王開口要人,這不敬之罪、不孝之責,為了區區女子,可值得?”
蕭昭業冷冷地望著自己的母親,她那尚未衰老的麵容卻掩不住歲月留下的倦怠之意,仿佛看淡了紅塵,蒼白得可悲。
“兒臣受教了。”蕭昭業虛拱雙手,直起身來,麵無表情地說,“既然母妃無意相助,兒臣不敢奢求。許是年少無知,但即便未來悔不當初,兒臣隻知道現下,霍氏必須留在兒臣身邊!於兒臣而言,這堂堂女子,自是值得!”
“你??”王寶明又氣又急,從軟榻邊站起身,“法身,切莫胡鬧。不可衝撞了你父王!”
“衝撞?”蕭昭業冷笑道,“兒臣豈敢衝撞父王威嚴。父王母妃乃是兒臣敬愛之人,而霍氏則是兒臣心愛之人。為君之道固然緊要,但倘若無法護得心愛之人周全,又何以為人?母妃勿須憂心,兒臣自有分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