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容華若桃李(下)(1 / 2)

原是她多慮了,這其間除了小二進屋上菜,便沒有旁的人來擾清靜,反倒是累得衡蘭一個人膽戰心驚地在屋中枯坐,滿桌珍饈也入不了她的眼,聽到徑自推門的聲音,更是嚇得一個哆嗦。

“如此便好。出去叫小二上一壺梅花釀。”

“王妃,你這臉蛋紅彤彤的,唇齒間隱含梅花酒香,分明是喝過酒了,就不要再喝了吧?”

“正因為我在別處飲過梅花釀,才要再點上一壺掩人耳目,否則我這平白沾了一身酒氣,豈不叫人奇怪?快去罷。”

“哦,衡蘭明白了。正好這桌上的菜都涼了,我也叫小二拿去熱熱。”

“不可。若見菜品分毫未動,未免引人生疑。對了,不是讓你先吃嗎?”

“衡蘭不敢!何況這擔驚受怕的??哪有胃口。”

“哈!要是叫這梅花塢的主人聽見你麵對這一桌珍饈佳肴沒胃口,還不得把胡子都氣掉了?”何婧英吐了吐舌頭,“速去速回,我都要餓癟了。”

菜雖然都涼了,卻仍是掩不住的美味,叫人不禁感歎這傳言不虛。與衡蘭痛痛快快地大快朵頤了一番,何婧英大氣地揮一揮衣袖,在掌櫃和小二恭敬的注視中,大搖大擺地出了梅花塢。可憐衡蘭小姑娘緊張兮兮地跟在後頭,生怕被人嗬斥著逮住,叱責她們想吃霸王餐。駕輦已然在門口恭候,太孫妃翩然走近,衣袖拂過,留下一縷梅花芳香;皮鞭抽動,馬兒齊喑,浩浩蕩蕩,揚塵而去??

“安萊梅塢,形容平平。人不貌相,海豈鬥量?年春旖旎,日暮眷眷。一路向南,輕風正東。”

輕合上掌中的信箋,蕭昭業抬手輕按著太陽穴,闔目喃喃道:“萬事俱備,東風漸來。可我記得,你偏愛那一江碧水,當真願它染上熊熊火光?”

“王爺,趙公公奉旨來請您入宮。”

“請他進來。”

太孫的車駕進了宮,徑直行至延昌殿。這些日子皇上龍體微恙,皇太孫監國,竟陵王輔政以來,朝廷上下井井有條,唯一的隱患便是北國集結起的軍隊兵戈所向。此番陛下召見,為的便是此事。

“孫兒原以為,北夷師出無名,軍心不穩,當不會貿貿然開戰才是。探子回報,魏國臣民對拓跋宏興兵之舉異議蜂起,以任城王拓跋澄為甚。可近日,拓跋澄一反常態,大力支持魏帝興師,其餘朝臣敢怒而不敢言。就現下時局,我朝社會穩定、軍力日盛、上下一心,而北夷政局初定、百姓溫飽,委實不該有開疆擴土的非分之想。拓跋宏、拓跋澄也不似這般不智之人,其中,想必另有隱情。”

蕭賾半躺在龍榻之上,麵色蠟黃,發須花白,他沉思了半晌,方開口:“你有何猜想,不妨說來。”

“‘項莊舞劍,意在沛公。’拓跋宏大張旗鼓,拓跋澄朝秦暮楚,如此種種,孫兒大膽猜測,拓跋宏興兵並非有意冒犯我大齊領土,而是以出兵之名,另作他謀。”

聽到這裏,蕭賾微不可察地點點頭,略顯黯淡的雙眸打量著筆直站立於麵前的嫡長孫。

蕭昭業繼續說道:“孫兒以為,拓跋宏此舉意在南遷國都。早聞魏主拓跋宏提倡移風易俗,但因鮮卑族人集群而居,難以與漢族文化相融,故收效甚微。北魏國都平城隻是用武之地,並非是文治天下的理想之都。若能向南遷都,與漢人混居,南北交融就容易得多,更有利於長遠打算。但這一切隻是孫兒的臆測,集結軍隊、嚴守邊防,才是正道。”

“一個時辰前,我傳子良覲見,他對北魏起兵一事,也有一番見解。”蕭賾淡淡言道。

“二叔有何高見?”

“他以為,拓跋宏興兵乃是為了緩和鮮卑貴族與平民之間的內部矛盾,轉移紛爭焦點。”

蕭昭業微愕——怎麼可能?此番拓跋宏下令發兵,可謂尖擔挑柴兩頭脫。安逸的貴族麵從腹誹,底層的百姓怨聲載道,他又豈會冒著犯眾怒的危險去調和貴族與百姓之間的矛盾?二叔為何會有此淺薄之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