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也不是不喜歡，反而是因為喜歡、疼愛自己的兒子，才會更加掙紮，以至於遇到和你有關的事情都做得太偏激。那種複雜的情緒，你不能明白。一直覺得你還小，不應該告訴你那樣的事情。但是現在，我想應該可以了，因為，你好像已經懂得了什麼是愛。”父親轉過頭來看著敏皓，嘴角露出苦澀的笑意。
敏皓抬起頭來，不解地看著父親。
父微微眯起眼睛，目光沒有焦距地遊離在房間某處，歎息一般地說：“你知道的，我和你媽之間，根本就沒有感情。有些人說，感情是可以培養的，一開始，我也這樣告訴自己，所以最初結婚那幾年，我也盡量做一個好丈夫所能做到的事情，直到那個人的出現，讓我知道，我沒有辦法再自欺欺人。她叫胡靜，是我的初戀情人，因為家裏不同意，我們才被迫分開。是她離開了我，不知所蹤，我找了她很久，最後實在沒有辦法，隻能答應和你媽結婚。誰知道就在你媽懷著你的時候，我再一次遇到了她。原來她躲在一家蛋糕店裏工作，當蛋糕師。她一直是一個非常出色的蛋糕師，我知道，她很熱愛這份工作。”
敏皓看見父親提到那個叫胡靜的女人的時候，眼底充滿了希望的光芒。雖然和父母一起生活的日子並不多，但他也從來沒有見過父母之間有那樣的激情，他甚至覺得現在的父親看上去還有年輕的光芒閃爍。隻是他很驚訝，原來父親也曾經真愛過一個人嗎？
“韓小桃也很擅長做蛋糕。難道是父子遺傳的緣故，所以連喜歡的女生的類型也會雷同？”崔敏皓有些好笑地說。
父親也笑了笑，繼續說道：“可是我們的相遇，是個錯誤，因為兩顆年輕的心沒有辦法安分守己。那時候你母親正好懷著你，我有更多的自由時間，和胡靜幽會。我們就好像回到了從前的時光，兩個人無憂無慮，回味著初戀的感覺。我們回到當年的校園，找到那時候的課桌椅，在花園裏遊蕩，一起做蛋糕。我的烘焙手藝，也是她親手調教的。她真是個很有耐心的女人，也變得更加成熟。可惜好景不長，我們的這種關係被你媽發現，她讓我在兩個女人之間做選擇。我很痛苦，真的很痛苦。我並不想背棄已有的家庭，可是我也有自己真愛的權力，我想為自己的幸福搏一次。所以我自私地選擇了胡靜。你母親非常痛苦，導致動了胎氣，早產生下了你。”他的眉目間流露出痛苦和掙紮的神情，即便是很多年過去，也仍舊無法掩蓋那時抉擇的痛苦。他知道為了自己一個人的幸福，而拋妻棄子，是多麼自私的行為。可是他沒有辦法克製自己對真愛的追求，沒有辦法放棄重新得到的幸福。哪怕是背上世人的罵名，他也要放手一搏。
“所以我媽一直覺得，是因為我的存在，讓你們有時間發展關係，才導致了家裏的變故？”崔敏皓喃喃地問。他隻知道父親曾經愛上過一個除了母親以外的女人，家裏發生了激烈的爭吵。可是他不知道，那原來就是父親的初戀情人，也不知道，就發生在他將要出生的那段時間。他的心窩裏充溢著苦澀，無法言訴的感覺。因為父親追求真愛，所以自己要被母親反感，是這樣嗎？
父親沉沉地歎息了一聲，沒有回答。
敏皓知道，這算是默認了。因為父親也沒有辦法回答這樣殘忍的問題。上一代的糾葛和恩怨，本不該讓下一代去承擔，何況敏皓是無辜的，他本來應該像其他的孩子一樣享受童年，享受父母的愛，但是因為父親一個自私的決定，他的人生變得支離破碎。敏皓卻不能責怪誰，因為愛情，本沒有對錯。
“你母親沒有辦法麵對你。她想要愛你，保護你，就像每個母親對自己的孩子那樣。可是她一看見你，就想起那段往事，讓她傷心、難堪。我知道，她怕你了解了這些，會無法承受，所以才會離開你去英國。她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保護你不受傷害，同時也是保護她自己心裏的那道傷口。”父親眯起狹長的雙眼。一切錯誤的根源，都來自於他。錯的那個人是他，可是懲罰卻要所有人來承受，這是不公平的。但他沒辦法跟老天爺談公平。“其實最該受到懲罰的人是我。是我傷害了所有不該受到傷害的人。”
敏皓緊緊抿著雙唇，卻忍不住肩膀輕輕的顫抖。他的喉結滾動了一下，猶豫著問：“既然你決定了放棄這個家，那怎麼……”
父親苦笑著搖搖頭說：“她走了。就在我要跟你媽簽訂離婚協議書的時候，胡靜離開了我，不聲不響的，就像第一次那樣。我找遍了所有可能的地方，也找不到她的蹤跡。我來到她的住處，她已經搬走，我在垃圾桶裏找到了一張被撕碎的醫院體檢單，原來她壞了我的孩子，為了不破壞我的家庭，她選擇了離開。”他用手捂著自己的臉，似乎害怕會有眼淚湧出來，已經中年的男人，為了初戀情人留下的淚水，會是什麼樣子，他自己也不知道。何況是在自己的孩子麵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