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落了下去,隻剩黃紅的天色和盤旋的雄鷹,路重行勒馬,看著古道旁寂寥破敗的茶寮,久久不能回神,目光有些熾熱,記憶重疊成一片滄海,他是一隻飛不過滄海的蝴蝶。這條路他必定重行,“客官,要喝茶嗎?天色已晚,進來喝杯熱茶吧”茶寮裏穿著短打青衣,粉色布裙,發辮高束,背影消瘦的女子突然轉頭微笑著問他,茶寮的寂靜燈火搖曳出她目光清澈裏的一絲嬌羞。不是,他衝在口邊的阿桑就那樣默默的咽了下去。心暮然變冷,阿桑,我尋你千百度,日出到遲暮,兩歲榮枯,可你為何從不在燈火闌珊處。路重行略微搖頭,迎著暮色打馬而去。
四年之前,大雪紛飛之夜,他奉皇命率了一隊人馬出關入扶風一族,打探消息,熟悉地形,以便日後順利攻打,一舉奪下一方漠北為皇上開疆辟土。疾行一夜,待第二日朝陽再升,風雪初霽,他一身草原騎裝,白色的裘帽遮住了他的束發,年輕俊朗的少年騎馬從古道茶寮經過,風雪一夜,破爛的茶寮竟依然站立,少年稍稍訝異,北地寒冷,少年下馬搓著通紅的雙手走進茶寮,入內一陣茶香熱氣撲鼻而來夾雜著濃鬱香甜的奶香,招呼他的是個低矮慈目的婦人,看裝扮像是個中原人,路重行端起一碗奶茶輕輕抿了一口,皺眉,隨即端起另一杯綠茶安靜喝著,婦人又端來一碗燒酒,少年一飲而盡,滿麵通紅,不曾想北方的酒這般烈辣,這時進來一個青衣布裙裹著白裘的少女,門外白雪反射著陽光安靜的投在了扶桑身上,它背著一個大大的竹簍子,裏麵背了一袋糧食,手裏抱著一隻白色的小羊羔。臉頰通紅,細長的小辮安靜的垂落在肩頭。她瞟了一眼屋裏的路重行和桌上的茶,笑著對夫人說她給她送糧食來了還說她在路上救了一隻埋在雪裏的小羊,見慣了江南秀麗溫婉的美女,這樣的扶桑又算什麼,隻能算可愛,路重行淡漠抬頭瞥了少女一眼,沒什麼特別,可又仿佛有什麼特別。風從門縫裏吹進,路重行緊了緊衣領又要了一杯熱茶。雪天初遇,他們淡漠相對。
傍晚冷風蕭蕭,紙白的天又飄起了細碎的雪,路重行的隊伍在一個荒僻的雪穀裏會和,荒原無聲,訓練有致的士兵幾個手勢便將消息交流完畢,扶風一族如今積弱,再有幾場大風雪,便很難支撐下去,到時隻要中原之國舉兵攻打,定一舉奪之,路重行和他的士兵們看了一眼關山如鐵,雪原莽莽露出勢在必得的笑容。風雪忽然大了起來。
白茫茫一片的雪原中扶桑裹了一件火紅的錦緞披風安靜站立,像盛開在雪地裏的薔薇,雪花安靜的落在她耳邊的狐皮白色圍領裏,冰冷了寸寸肌膚,手中的彎刀鋒芒閃現,背後有人踏雪而來,腳步輕盈,個個高手。扶桑緩緩轉身,風雪淒迷,路重行一行人看著雪中轉身的人愣了片刻,隨即眉峰暗聚。少女身形消瘦,清秀的臉龐麵色泛白,一雙隱在風雪裏的眼睛卻目光灼灼的盯著他們,似打量又帶了幾分輕蔑。雙方無聲對峙半晌,路重行眉毛一挑,率先向前走去,手卻一直未放開袖中的利刃,待他們走進。扶桑突然一步上前,“姑娘何意?”眾人拔劍。
“各位千裏迢迢不畏北地風雪的到此又是何意?也不怕著漠北的風雪吹壞了你們這些關內人的身子”
“如何?”路重行拔劍。扶桑冷哼一聲,彎刀直指倨傲少年,隨即緩緩開口“我不管你們來此何意,休想對此地有任何圖謀,我不許任何人傷害摧殘這塊土地和這裏的民眾”聲音堅定,穿越了關山如鐵雪山蒼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