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風細雨客安眠，數點燈火，雲垂烏蓬，城外寒山簫聲長，一曲故人憶，清河綠萍東流去，半縷青絲，紅袖添香，重樓高處曉寒輕，一眼華發生。十月，南部邊界有了小股勢力叛亂，路重行又奉命走了，扶桑站在城牆上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在城門口，她的白馬將軍終究不屬於她。她給過自己機會就足夠了。
我是小玉，名揚天下的白馬將軍路重行的丫鬟小玉，將軍已經三天沒有吃飯了，他一直坐在夫人的墓前發呆，從日出坐到日落，確切的說那是一座衣冠塚，我的夫人叫扶桑，死了有兩年了，他們相遇在四年前，兩年前，夫人還是關外扶風一族的王，後來戰敗，夫人說她想給自己一個機會，於是她便成了將軍的夫人，夫人是我在這個世上除了我娘以外唯一敬重的女子，她勇敢堅強，兩年前的十月，將軍奉命去南部平亂，將軍走後不久我就看見夫人吐血倒在了花園的小徑上。
後來，夫人說，她自從知道中原要去攻打扶風之後就沒想過要活著，她知道讓扶風歸順漢皇是扶風最好的選擇，可是她是扶風女王，人們在期待著她，她亦不能對不起她死去的阿爸阿媽，所以她一直在堅持，反抗，雖然她早就知道結局，她吃了慢性的毒藥，她說她和將軍沒有相遇在對的時間和地點，她想這樣努力過了即便敗了，死了，她也無愧，所以後來她給了自己機會和將軍在一起，哪怕隻有短短的幾個月，夫人病重，去求皇上讓她回扶風去，皇上準了，夫人就在這將軍府最偏僻的無人涉足的地方壘砌了一座衣冠塚，說讓她陪著將軍，夫人走的時候說，將軍回來了不要告訴他她死了，兩年之約，雖然會讓他尋找，可活著總有個念想。他是她佩服愛著的路重行，她不想他難過。
後來將軍回來了，聽到夫人離開的消息，本就不好的身體更加不好了，少爺尋了兩年，病了兩年，直到前些日子侍衛告訴他夫人可能在扶風，他才漸漸好了起來，其實那個消息也是我說出去的，我隻是不想少爺再尋找一個無望的結果。少爺從扶風回來了，問我夫人到底在那裏，我便把少爺領到了這裏。少爺聽了我的話就一直坐在夫人的墓碑前，不吃飯也不說話。我隻能靜靜的站在他身後看著他。我是名揚天下的白馬將軍的丫鬟小玉，將軍很難過，因為，那個叫扶桑的夫人死了。
下雨了，打在路重行靠著墓碑的身體上，他一動不動，隻是坐在那裏，小玉上前撐起了一把傘，把一柄精致的短刀放到了他懷裏，默默的站著。牆外的園子裏，扶桑花開的正好，那是少爺兩年裏種的。
後來路重行對趙墨淩說他想去漠北扶風，趙墨淩準許了，他便收拾了行裝，隻帶了兩把傘，走的那日他問小玉願不願意和他一起去，留她一個人他總不太放心，小玉笑著搖頭，沒有人能陪另一個人一輩子的。說她在江南守著夫人，路重行笑了笑便騎馬走了，至此終年，他終於明白扶桑熱愛的土地才是他最好的回歸，此心安處是吾鄉。小玉站在門廊裏看著那個她陪伴了十幾年的少年策馬遠去，她笑了笑，關上了大門，她不能再陪他了，因為她說過若她遇到自己夢中的男子就不再陪他了。那日熙攘的街頭，他們被人群推搡著撞到了一起，抬頭的刹那，看見了他清澈的眼神和羞澀的笑容，還有那本散落在地上的《詩經》。他們相視而笑，她想，就是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