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公公將我們帶到華清殿的門口,吩咐小太監打開殿門,走過重重院落,在一個樸質的木門之前站定。饒是寒冷的秋意,似也不及木門之後透出的陣陣涼意,那涼直透到人的骨子裏去。
當頭的小太監縮了縮身子,緩緩伸出手輕輕推了下木門,急速地抽回了手。
木門一開,一股涼意襲人,裏麵竟有著冬天的寒意,教仍穿著秋衣的門外人,凍個哆嗦。劉公公看了我一眼,似有什麼話要說,眸子飛轉,終究把話壓了下去。
他扯開他尖利的嗓子,吩咐道:“帶柳綠姑娘沐浴!”
我一把扯住柳綠,疑聲問道:“這麼冷的地方,怎麼沐浴?”
劉公公對我恭敬一笑,慢慢答道:“皇上初次寵幸的新人,都必須在這華清池中用著冰水洗淨身子,冰肌玉骨的,皇上最是喜歡。”
我還是倔強地扯住柳綠的衣袖,劉公公轉向柳綠,端正顏色又道:“這多少年來的規矩了,相信柳綠姑娘不會不知道。當年雲貴妃給先皇侍寢的時候……”柳綠冰冷的指尖覆上我的手,一點一點,將我的手輕撫退下。
“姐姐,這……這就是柳綠的命。”她道了一聲,一轉頭,踏著凝重的步子,破開華清殿的層層霧氣。雲氣彌漫,我幾已不見她的身影,耳邊突聽得落水聲,急忙跨入屋子,一陣寒氣侵骨,周身的勇氣立刻被抽走,步子沒敢再跨前一步。
劉公公笑吟吟地看著我,單手一揮,立刻從邊上走出一個年輕的小太監,捧上一條厚重的毯子,輕手輕腳地將它披在我身上。
“公公,你這是?”
“姑娘,莫怪老奴說句實話。公公我跟在皇上身邊多少年了?都沒見他對哪個妃子這般上心啊,姑娘就該看清眼前。將來飛黃騰達了,別忘了老奴就成。”
“公公是說,皇上他喜歡我?”
“正是。”劉公公笑起來,臉上的皺紋深印了一圈,或許他心中已經盤算著將來黃馬褂加身的日子了。
沈錦淩這叫喜歡人?笑話!他最喜歡的就是他自己,他喜歡便可以隨隨便便蹂躪一個自己不喜歡的小姑娘,他喜歡就可以隨隨便便禁錮別人一輩子?他這叫喜歡?他的喜歡太無恥,根本不是個人樣子!
我沒做聲,在心裏狠狠罵了一頓,披著毯子跨入了屋子。
柳綠已經被強勢地褪去身上的衣服,推入寒冰一般的池水中。她竟然沒有哭。我看著她被一次次壓住頭,壓入泛白的池水中。她竟然麵無表情,沒有流淚。又或者,是我看不見她的淚,她的熱淚又怎能敵過滿池徹骨的冰水。
她的唇已經被凍得青紫,身子不住瑟瑟發抖。粗巾與冰水無情地席卷著她嬌弱的身子,她咬緊下唇,未發一聲。
終於,她被一個小太監提上了池緣。還未有罩上一絲一些的緞子,她又被推搡著進了池後的一扇小門。
劉公公命人送進去一條紅色的長綢緞,將她死死地裹在裏麵。她像是一條綻放著華年的赤紅美人魚,可惜不能離了這無情的皇宮池水。
整個過程,柳綠安靜地讓人心驚。她靜靜閉起了眼,隻有眼角,落下一道難以察覺的晶瑩。
滿室的呼吸沉浸於燭火的忽明忽暗。
我站在交泰殿的玄關之處,凝神靜息等著裏頭的動靜。柳綠已被搬到了精致的雕花龍床上,沈錦淩還沒有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