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麼可以把話說得這樣難聽？”顧青蔓委屈的眼淚開始在眼眶裏打轉了。她看著良宴冷冷的臉，再沒有了一絲的溫柔。原本見到他回府時的喜悅一下子就消失貽盡了，他——怎麼可以這樣？“風爺，夫人的確是出去買東西的，並沒有和顏先生約好，奴婢可以證明。”玲瓏不忍心看到顧青蔓受委屈，連忙站了出來解釋。良宴看著玲瓏，顯然不信她的說詞。“你們主仆二人，早就形同姐妹了，你自然是要為她開脫的。”良宴開了口，那語氣像是外麵屋簷下掛著的冰棱錐，刺得人心口一陣陣的發寒：“你身為夫人的貼身丫鬟，不及時在督導她不正確的行為，反倒是任由她任性胡為，現在竟然還敢為她開脫罪責，如果今日我不罰你，他日你必定會闖出更大的禍事來的。”“奴婢沒有——夫人的確是冤枉的。”玲瓏瞪大了眼睛。“你不用再說了，阿秋，拉她到雪地裏去罰跪，不跪滿一個時辰，不許起來。”良宴冷冷地下令，阿秋沒有辦法，隻好拉著玲瓏到外麵去。這樣雪後的天氣，滴水成冰，如果真的讓一個嬌弱的姑娘跪在雪裏一個時辰，那麼雙腿就算不會廢掉，也會落下病根了。顧青蔓見狀，連忙上前就要攔住他們的去路，可是，她才剛一起身，就被良宴毫不留情地拉住了胳膊：“你想去哪裏？去陪她一起跪著嗎？我告訴你，不要以為我懲罰了玲瓏就會放過你。”良宴很是失望。他以為，顧青蔓和她說的那些保證會是真心的，她是死心踏地的想好好和他一起過日子，他再也不會再去想從前的人和事了，再也不會為杜一泓而忽略他的感受了。“你罰我好了，反正從你的內心，就已經不尊重我了，你根本就沒有把我當成你的妻子來看，你居然還派人來監視我。”顧青蔓哭得好傷心，她以為兩個人成親這麼久了，良宴多多少少是了解她的，不會言而無信，可是，夫妻之間連這樣的信任都沒有給，還談什麼相愛呢？失望與憤怒，讓她用力地掙紮著，眼淚流得更加凶猛：“你罰我和玲瓏一起去跪好了，你不信任她，就是不信任我，你罰她，如同罰我一樣。”良宴用力地抓住她，任憑她如何掙紮反抗，都不放手，他知道這樣會抓痛了她的手腕，可是他心中又怒又急，這個女人，明明知道自己舍不得罰她，讓她受苦才會讓丫鬟替她受過的，沒有想到，她不僅僅沒有一絲的悔意，反倒是越發的任性撒潑了，可憐自己竟然一點辦法都沒有。大廳裏站著一眾丫鬟下人，一個個大氣都不敢出，良宴陰鬱的臉，顧青蔓又哭一鬧，可是，卻沒有人敢站出來勸一勸。“你放開我，你這個混蛋，我討厭你，討厭你，我怎麼會嫁給你樣的人——”憤怒之下，顧青蔓口不擇言，恨不得能將語言化成一把把利刃，統統向良宴紮過去。“你——”她竟然說出後悔嫁給自己這樣的話來，良宴大受打擊，身子輕輕地搖晃了一下，倒抽了一口氣：“你把剛才的話再說一遍。”管家站在主人身後，看著顧青蔓，拚命地朝她使著眼色，希望她能夠服個軟，平息這場無妄之災，原本也就是低頭認個錯便罷了，可是，夫人的脾氣竟然也如此倔強，竟然說出這樣重的話來。“我——”見一眾下人都盯著她在看，管家還拚命地朝她遞眼色，顧青蔓覺得自己如何這個時候撤回自己剛剛說的話，實在是有些太沒有麵子了，另一方麵，良宴正惡狠狠地瞪著她，仿佛她若再敢將剛剛的話重複一遍的話，就立即能夠把她大卸八塊。她從來都不是一個會輕易屈服的人，於是，一伸脖子，硬著頭皮再度嚷了一遍：“我後悔了，我後悔嫁給你了，你這個不折不扣的大混蛋！”“哼哼，很好。”良宴冷笑出聲，麵目從沒有過的猙獰。他可以承受一切，曾經修練的清苦，曾經受傷的疼痛，曾經被她傷過的絕望，卻在嚐到了幸福的滋味之後，她輕輕的一句“後悔”。“風爺——”好心的管家連忙上前來，想要阻止良宴，可是，良宴卻看都不看他一眼，徑直一把將顧青蔓狠狠地推倒在地：“既然你後悔嫁給我，那便罷了，我再給你最後一次機會，這風府，任你來去自由，我再也不會攔著你了，你想去哪裏，愛去找誰，都可以，從此；婚女嫁，各不相幹。”說罷，看都不看一眼狼狽地摔倒在地的顧青蔓，掉頭便離開了風府。顧青蔓倒在地上，淚眼朦朧之中，看著良宴頭也不回地便轉身離開了，不由地一撇嘴，嚎啕大哭起來。他居然就這麼走了，為了自己一時的氣話，竟然就要休了她，他明明知道自己說的不是真心的，為什麼就不能夠包容她一點點呢？“夫人，你不要傷心了，風爺他說的不過是氣話罷了，您千萬不要放在心上啊。”有丫鬟過來扶她，可是，顧青蔓哪裏聽得進去，涕淚縱橫地哭泣著。管家看著她這個樣子，有些不知所措，都怪他，如果不那麼著急將這件事情彙報給風爺，而是換一種方式，或者也不會弄到今天這種地步，要是夫人將風爺的話聽了進去，一氣之下便離家出走了，那麼他的罪過便大了。“夫人，風爺也是擔心你——”管家有些擔憂，他決定，如果顧青蔓要走，他是無論如何也要留下夫人的。顧青蔓哭著用袖子擦了一把眼淚：“你們快去看看玲瓏......讓她......讓她起來吧......她會受、受不了的。”管家這才鬆了一口氣，夫人還懂得關心下人，說明還沒有失去理智。“您放心吧，我這就讓玲瓏回屋去休息。”管家伸出手，親自扶起她來：“夫人，您——”顧青蔓抬起紅紅的眼睛，看了一眼精心準備的晚餐，抽噎了一下：“這些飯菜你們都收了吧，我、我沒有胃口、想、想回去睡了。”眾人全體鬆了一口氣，連忙上前七手八腳地收拾起桌子來，看樣子夫人是不會走的了，雖然風爺發了好大的脾氣，要趕走夫人，可是，他們是畢竟彼此相愛的，夫人最終還是沒有舍得離開。顧青蔓卻完全沒有在意到大家的反應，受了這麼大的委屈，她哭也哭得累了，揉著眼睛回屋去了。離開風府的良宴心中鬱結難安，獨自一人來到了玄武大街上，天色已經黑透了，玄武大街上雖然燈火通明，但是路上的人卻不多，怡紅樓的花燈招展，紅紗飄揚，濃重的香粉味飄出很遠，濃妝豔抹的姑娘們站在門口，手裏拿著帕子，招呼著路過的人，除了那些晚上出來尋花問柳的客人，便鮮少有人出門了。良宴路過一家酒肆，看到裏麵還亮著燈，於是便走了進去，這個時候，他需要一些酒精來麻痹自己的神經，讓他的腦子清醒一點。活了這麼多年，他從來都沒有發現原來自己也有如此混亂的時候，隻要一涉及到顧青蔓，他便會方寸大亂。酒樓不大，上下兩層，中間有一個中空的舞台，舞台上鋪著紅色的地毯，白日裏會喝多戲說書的表演，到了晚上，則會請一些歌舞伎前來助興，所以氣氛很好。良宴一進門，掌櫃的便認出了他，客客氣氣地迎上來，便要將他往樓上的包房引，良宴擺了擺手，指了指一處僻靜的桌子，示意自己便坐在那裏。掌櫃的哪裏敢怠慢，趕緊讓小二上最好的酒菜來，良宴拿出一封銀票，也不看數目，便打賞了過去。舞台上有一位正值妙齡的女子正抱著琵琶彈唱著，軟軟的嗓音悠長而動人，良宴瞥了一眼，發覺這個姑娘的那雙眸子和顧青蔓有些相似，如同盛著春日裏盈盈的波光，瀲灩而溫柔，似有千言萬語要同人訴說一般。“風爺，這位姑娘叫香雲，人美聲甜，也是個身世可憐的丫頭，是前不久從外地輾轉流浪到沐城來的，聽說她的父親剛剛去世，她花光了身上所有的銀子才安葬了父親，所以我隻能收留她在我的酒館裏做個賣唱的小丫頭。”掌櫃的殷勤地道：“不如一會兒唱完了，我叫她下來單獨給您唱一曲吧。”“不用了。”良宴不太喜歡這樣機敏的掌櫃，他隻是多看了人家小丫頭一眼，掌櫃便著急將她推過來了，說到底不過是想借著這姑娘還有幾分姿色，所以把她當成了一棵搖錢樹，就算自己今天拒絕了，用不了多久，也會被別人的客人看中帶走，這年頭，一個無主的孤女想要活下去，很難，想要清清白白地活下去，更難。“喔！”掌櫃的有些失望，搓著雙手：“其實我也是看這丫頭身世可憐，想給她找個好人家去，無論是做侍妾也好，做丫鬟也好，總好過漂泊在外。”良宴沒有答話，今天晚上他的心情不好，根本就想和人說話，冷著一張臉，掌櫃的也會看人眼色，當下寒暄了幾句，給自己找了個台階下，便乖乖地退出去了。